第章 雨泽何日及(二)(2 / 2)

宰执天下 cuslaa 1618 字 2022-05-10

一封用着非法的手段出去的奏章,惹了朝堂政局的大变。可始作俑者郑侠,却犹在安上mén处盯着他的手下兵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

人声,车马声,时时从窗外传进来,郑侠安居在城mén边的简陋厅室中,暗自默诵着奏章上的文字。

如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自今已往至于十日不雨,乞斩臣于宣德mén外,以正欺君慢天之罪。如少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

他擅马递,这罪名是逃不掉的。但如果能让圣聪不再被méng蔽,使得天子能了解到外界流民的惨状,如他所言,尽废新法,那么十天后还不下雨,就算被处以重刑,他也甘愿接受。

郑侠相信他的奏章和画卷,能对天子有所触动。前日亲自用笔书画的时候,他的心情jidang得都难以自持,手抖着,坏了好几副草稿。流民们的惨状历历在目,想必圣君阅卷之后,也会明了当朝宰辅阻塞言路不使下情上闻的罪行,以及新法残民之处。

原本城南的流民不过数千,救治虽然不利,可也没怎么饿死人。郑侠本有心上书,但他知道这点流民人数,根本引起不了天子的注意。幸好让他听说了白马县竟有数万流民

数万啊这两天过来,说不定就有十万了竟然将这么多流离失所的河北百姓堵在黄河边上,不让他们到京城来接受赈济,此辈jian佞当真可恨

郑侠咬着牙,他几乎都能听到无数流民们哭号声压倒了滔滔黄河水。自家身受朝廷俸禄,哪能不为百姓申冤

可恨什么

听着声音,郑侠抬头。一见来人,就收起了脸上的痛恨之sè,迎客的声音说不上热情:原来是东美兄。

来人黎珣黎东美,扁鼻子,一对xiao眼,下颌突出,硕大的肚腩,却看不见脖子,脸上还疙疙瘩瘩,乍看起来像只蛤蟆。其绰号也是如此,只是黎珣听人如此称呼,却从不生气,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才能受得了郑侠的硬脾气,被王安石三番四次的遣来说话。

看到黎珣来访,郑侠开始担心,他的奏章到底有没有让天子看见。

郑侠知道自己被王安石看重,要不然前日也不会遣了王雱邀自家入经义局做检讨,又让黎珣三天两头的来寻自己说话,但正因为如此,他就决不能坐视王安石败坏了国政。如今内外皆忧,难道不是宰相之过

不知介夫在恨着什么黎珣坐下来笑着问道。

郑侠沉着脸:只是听说河北流民阻于白马,不得安置。

介夫,你这可说错了。黎珣很惊讶的摇起头,韩yu昆在白马县,凿水井,开沟渠,设营地,将数万流民都安置的妥妥贴贴。要不是他在此事上建有功劳,天子怎么会将他迁为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

一县之地安抚住数万流民郑侠回想起前几天见到王旁时,说到白马县流民多达数万后就突然收口的样子,顿时嗤之以鼻,笑话,真当世人都是瞎子吗白马县可只有两千户人家

介夫,眼见为实啊黎珣劝道,韩冈在关西屡有殊勋,亦多明,去岁从南方运粮而来的雪橇车不正是他所创,还有水晶阳燧霹雳炮等物就更不用说了,焉知其人不能安抚流民。

关西郑侠冷哼一声,正是此辈贪功邀利,妄开边衅,生民膏血耗于无用之事,才让北狄蠢蠢yu动。素日只见南征北伐,边地诸将皆以胜捷之势,山川之形,绘图而來,却无一人将天下百姓质妻卖nv父子不保迁移远走困顿褴褛拆屋伐桑争货于市输官籴米,遑遑不给之状报知于上。

郑侠一连串的短句如同礌石一般砸了出来,身在王安石mén下奔走,黎珣这位熙宁三年的进士却自有其才能。他相貌鄙陋,但口才不差,指了指mén外,不知介夫你说的这些,如今在哪里

郑侠闻言便怒上心头,双眉一轩,厉声反问:难道没有吗

难道很多吗黎珣悠悠然的同样反问着,如果这一等苦,生民无人不受,天下早就处处烽烟,你我现下如何还能安坐此处

郑侠沉声道:东美,须知防微杜渐之理。灾患未至时风平1ang息,恍若无事,来时便如疾风暴雨,不可复御。流血藉尸,方知丧败,此愚夫之见。贵于圣神者,为其能防患于未然,而转祸为福也

他霍然起身,同样一指窗外:如今之事,正是山雨yu来,藏之未。不罢弊政,逐jian佞,救补于世,悔之晚矣

罢弊政,逐jian佞

所谓弊政,青苗免役保甲保马是也。所谓jian佞,曾布吕惠卿吕嘉问是也郑侠恨声道,如韩冈这等méng蔽圣聪,诳言欺君之辈,更是决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