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是昭文馆大学士;王韶是资政殿学士;章惇是直学士院;吕惠卿因为是新近起复,也是担着集贤校理一职。
大宋左武右文,受天子看重的朝官,甚至京官,身上都会带上一个职位。韩冈现在得了一个集贤校理,也总算是向外确认了他受到看重的程度。
不过韩冈自锁厅后,现在还没有一个差遣。赵顼并没有明说集贤校理究竟是虚衔,还是正式的职司,必须要确认一下。他躬身谢道:陛下所赐,臣感ji涕零。惟臣不擅,实不敢当
此是贴职,非是馆职。
贴职是兼任,而馆职则是正任。韩冈自知才学深浅,他需要一个职衔的名头,却不方便去崇文院整理文章卷宗,而赵顼也明白这一点,才点明了这是贴职。
韩冈放心下来,恭声谢过天子的恩赐。此时天sè已晚。赵顼说了一个下午,看起来也有了几分倦意。韩冈看得明白,就打算先行告退。
但赵顼却,在殿试上的卷子,这两日朕又看了几遍。将熙河秦凤军政之事说得鞭辟入里,也可见韩卿你在西事上用心至深。
陛下求直言,臣不敢有所隐瞒,自是尽所知而言。
赵顼悠悠的点点头:即是如此,还望韩卿能尽所知而言。
韩冈略低下头,知道说了一个下午,终于到戏rou了。将简单的觐见,变成了廷对,看起来今天自己给天子的印象还不错:敢请陛下垂询,臣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新法如今已经推行了五六年,成果是有,但反对声也从未断过。不知韩卿是如何看待
果然还是此事。
韩冈无意在新法上多言,皇帝不是蠢人,倾向太过明显,免不了会被怀疑他是在亲亲相隐。日后想要帮王安石说话,在天子的心目中,也站不在公正的立场上。必须要将赵顼关注的焦点,转移到自己可以说方便说的议题上。但天子既然问了,就必须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
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韩冈道:商鞅变法,步过六尺者有罚,弃灰于道者被刑,秦人岂不怨
他一开口,便说着变法的不是。步过六尺弃灰于道,此等xiao事都施以刑罚,都是被历代儒家批烂掉的苛政。
但赵顼想的透,韩冈的这一句,不过是上承苏张的纵横术而已。顺着话头下来:但秦因此而兴。
陛下说得正是赵顼接得恰到好处,让韩冈也方便往下去说,秦人之所以能并吞六国,一统天下,便是靠着商君之法。而商鞅立法严苛,无事不至,又岂是会为了让道路上保持洁净那是为了让秦人自日常时,便惯于依从号令,上阵后对军令不敢有所依违而设立。
他见着赵顼点头深思,进一步的又道:其实就在这宫掖之中,也有如商鞅立法之严苛者。
赵顼听了一惊,立刻追问:此人在何处
韩冈一拱手:臣曾听闻近年来,宫中夏日无蝉鸣,不知可有其事
赵顼恍然,放松了下来,改容而笑:此是殿帅宋守约之功。
宋守约,他自熙宁二年担任殿帅后,便对守卫京城和宫室的殿前司诸军大加整顿,号令森严。甚至下令军中,到了夏天,必须将宫中的知了全都赶出去。若让他听到一声知了叫,就是一顿军棍大杖伺候。京城之中多有传言,说宋守约厌恶蝉鸣,所以有此号令。
以臣之愚见,宋殿帅岂是恶蝉鸣直是为了教训士卒,使诸军不敢违抗军令。韩冈加重了语气,宋殿帅行事之道,与商君立法一脉相承。
赵顼点头:当日朕也问过宋守约,他道军中以号令为先。臣承平总兵殿陛,无所信其号令,故寓以捕蝉尔。
蝉鸣难禁,但宋殿帅能去之。若日后陛下有命,诸军又何敢不从韩冈高声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