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让卢西倒出的血液几乎全然洒在了仪器左侧几十厘米处。
黑影没有得到滋润,不甘地扭曲着,无声咆哮着,但最终还是被迫回到那张可怖的笑脸中去。
卢西急忙稳住身形,把血液试剂重新用橡木塞塞住。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卢西脸色大变。
他的身躯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仇恨。
但他止步不前,怯弱地,站在原地,瑟缩着,发抖。
他摸着天灾制造仪,以便随时……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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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血海托着那道白衣。
杜卡雷脸色淡漠,被血海托举着的他比这些赦罪师高上许多,他俯视着眼前的敌人。
“你觉得,你们能阻止我?”
奎萨图什塔等待着什么,但等待了许久,直到杜卡雷的血浪席卷到了脸上,也没等待那抹宛如梦魇的身影。
他释怀地笑了。
“赦罪师,反制。”
等待许久的赦罪师们猛地向后退去,紧接着,数道血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杜卡雷脸色微沉。
“你们从我那个兄长身上,学走了什么?窃贼?”
奎萨图什塔并不解释,只是身形一闪,几个腾挪之间,便从战场上消失。
杜卡雷并没有去追,他已经记住了这几人血液的味道,不担心找不到他们。
他只是平淡地看向前方。
与他的术法几乎一模一样的血色浪潮。
只不过,不同于他的血色海洋,这几个赦罪师召唤出来的血浪,相比于他脚下的,只不过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但,血液交融,杜卡雷感到,他对于脚下血海的掌控力正在逐渐削弱。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以及一抹杀意。
这是他那个懦弱兄长的伎俩,不过——
他的兄长,并没有把自己的天赋发扬光大,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怯弱的道路。
看样子,这些赦罪师,把这些伎俩从历史的垃圾场中拾了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兄长,就是那个被他杀死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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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萨图什塔的身影出现在卢西的身边。
“首领!”
“你最多可以带多少人进行穿梭?”
“……三人。”
卢西嗫嚅着嘴唇。
他低着头,不敢看首领平淡如水的目光。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念那些面对尸体的时候了,至少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手动给那些没起尸的尸体放血,而不是现在这样,面对强大的敌人的追杀。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无人可见的黑影适时地从他的影子中冒出,缭绕向他的脖颈。
“卢西……”
“谁?!”
不同于以往,卢西第一次对黑影的话语做出反应。
奎萨图什塔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除了不远处那处战场不时传来的轰鸣,他没发现任何动静。
“卢西?”奎萨图什塔伸手摸向卢西的脑袋,“不用太紧张,这次的敌人只有血魔大君一人,可以应付,你先带着天灾制造仪走,我们很快就能跟上来。”
卢西一阵恍惚,但他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乖孩子,走吧。”
奎萨图什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怎么看他都还不如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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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卢西抱着天灾制造仪,头朝下砸在地面上。
“唔……咳咳……”
卢西脑袋猛地遭此重击,躺在地上,一时没缓过来。
天灾制造仪也因此脱离他的怀抱,落在一边。
躺在大地上,卢西怔怔地看着笼罩着这片大地的灰云。
——我连逃跑都做不好吗?
头顶的疼痛似乎也在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
“卢西……”
黑影从他的背后缭绕而出,在他眼前形成一道黑幕。
猛地看见如此情景,卢西吓了一跳,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哦不对,我是东西……shit,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黑影把自己绕了绕,最后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扇在卢西脸上。
卢西感到黑影从自己的脸颊上穿了过去,没有一点实感。
卢西盯着黑影,手掌摸在天灾制造仪上,随时准备逃跑。
黑影冷哼一声。
“懦夫,白瞎了那么稀有的源石技艺……”
“懦夫”。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卢西感到一阵阵眩晕。
哪怕独自与尸体相处,哪怕是非人的训练,哪怕是亲手杀死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他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感到愤怒。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怒火上头的他已经难以思考那么多了。
“我不是懦夫!”
“哦?是吗?那你为何一次又一次逃跑?又为何听到敌人名字时,害怕得过去看一眼都做不到?”黑影扭曲着,低笑着,嘲笑着他的无能。
黑幕缓慢而坚定地挪动着,到达他的眼前。
卢西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才发动过一次空间跳跃的他短时间内无法再次跳跃。
黑影的诡笑越发清晰。
“看,你又想逃跑了,但,你又能逃到什么时候呢?你,已经命不久矣了吧?你真的有击败那个被你们首领恐惧了上百年的‘湛月’吗?”
黑影嘻嘻地笑着。
祂伸出一只由黑烟组成的手,试探着触碰卢西的衣物。
祂成功了。
祂揭开卢西的衣袖,露出他被那可怖的晶体布满的手臂。
祂的笑声愈发聒噪。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能帮你,报仇,为了,你已然逝去的师长。”
卢西眼中闪过一缕迷失。
“……好。”
黑雾弥漫,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吞没了卢西的身影。
不知是几秒钟,或者是几分钟,亦或者是几百上千年。
“卢西”的身影再次出现,他黝黑的眼瞳中闪过一缕猩红的色彩,陶醉地深呼吸了几口。
“天灾的制造者,源石的无冕之王,重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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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兀地看向北方。
一缕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刺痛着他的太阳穴。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似乎,是某位故人。
或者说,是某位敌人。
——*卡兹戴尔粗口*,就不能让人好好过个除夕吗?
湛月烦躁地提起剑。
坐在他身边的w投来疑惑的眼光。
“陛下,w,我得去处理点事,去去就回。”
“……怎么了?”
“没什么。”
湛月揉了揉眉心,没再说什么,身影迅速消失。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做到w身边。
本来气鼓鼓的少女猛地僵住了身体。
“w啊,也不要生小月的气,他这些年来也不容易……”特蕾西娅叹了口气,眼中闪过追忆之色。
湛月在现实中的岁数,是20岁。
但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多少岁月了,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特蕾西娅仍然记得他才成为履职者那年那天。
浑身染血的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那个幼小而颤抖着的身影。
w眨眨眼。
陛下,很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