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吴跃起了个大早，准备烧石灰了。

柴火这东西是部落里常备着的，他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帮忙搬了许多到土窑旁，先在窑里厚厚垫上一层柴火，而后他把空间里的石头拿出来。

小块的直接码放在柴火上，大块的则用力砸在其他石头上，让其裂成小块。

就这样一层柴火，一层石头，把窑里填了大半。

之前他做好的腌菜罐子倒没往里放，他想等烧出石灰后试试上了石灰釉再烧。

从部落中间一直燃烧着的篝火里取来烧着的树枝，他把土窑里的柴火点燃，码放树枝时他特意交错着留出了能让空气进入的间隙，因此火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

将留好的石块和泥砖搬过来把窑门封住，只留下一个通风添柴的口子，活也就干完了，接下来只等石头被烧成石灰就好。

不过具体要烧多久他心里也没谱，只能隔一段时间取一块出来查看确认了。

土窑里柴火充足，吴跃便暂且放下这边，去看了看他的地，昨天扦插的红薯藤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看着有些蔫，吴跃多给它浇了些水，希望充足的水分能让它能活下来。

暂时没什么事，他便在部落里闲逛起来，云照常带着女人们出门找野菜，不过今天倒也留下了十几个女人在河水边处理积攒下来的毛皮。

利牙部落处理皮毛的手艺很简单，把一种植物砸成糊糊后和草木灰水混合涂抹在皮毛内部，而后便折起来堆放在角落。

这植物和毛皮上残留的肉和脂肪会慢慢发酵，散发出挺不好闻的味道。

等到发酵的差不多了，女人们便会把皮毛拿到水边清洗，然后用石刀刮去残留物，再晾干皮毛。

这样简单处理的皮毛自然比不上现代工艺，但也还不错，皮毛还算牢固柔软，足以遮羞保暖。

“神使神使！”远远地看到他，有一个女人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您来看我做的这个！”

什么东西？吴跃认出了她，她叫草，也是个手巧的姑娘，之前他让她们试着用皮毛缝制衣物时，这个姑娘的作品就很不错。

吴跃笑着走上前，却见草拿着一截毛线给他看，大眼睛里满是等着被夸的期待。

毛线？吴跃有些疑惑，这毛线不是他分下去给她们做衣服的吗，怎么……

不对，他分下去的虽然也是灰色毛线，但和眼前这根好像不太一样！吴跃接过那根毛线仔细看了看，终于察觉到这根毛线的不同，跟现代工业产物比起来，这根毛线明显粗劣了许多，粗细也不太均匀。

“是你做的？”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向草。

草带着点小得意点头：“我仔细看了看您分给我们的毛线，发现用兔毛好像也可以做，我就试了试，我把柔软的兔毛割下来先搓成细细的长条，然后又三条搓成一股，做出来的也很结实。”

吴跃此时有些震撼，也有些感动。

人类，聪明的，勤奋的，伟大的人类。

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太久，也许潜意识里并没有太把这些原始部落的人当回事，一心只想着靠自己，觉得只有自己先研究出来再教给他们一条路。

可是这样的想法大错特错。

这些原始人和他在身体上的构造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有的是比他聪明，比他强壮，比他敏捷的人。

他所拥有的不过是前人积攒下来的知识而已，比起自己捏着这些知识，也许他更应该把这些知识当做种子，种在这些原始人中。

说不定哪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你做得很好，草。”吴跃默默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抬头对草道，“并不只是动物的毛可以做这样的线，有些植物的茎干里会有柔韧的细长纤维，那东西也可以做成线，然后线又可以织成布，这样我们就可以做衣服了，不是毛皮衣服，是我带来的那种很轻很薄很舒服的衣服。”

草因为之前被留在利牙部落的缘故，并没有分到吴跃带来的衣物，那些女伴们身上摸起来轻薄又舒服，看起来又非常漂亮的衣服早就让她十分羡慕了，只是她也知道这是神使带来的，就那么几件，所以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

但现在神使居然说，她们也可以做这样的衣服！

她一下子来了兴趣，凑上前问：“神使！您说的植物长什么样子？”

只随意穿了点兽皮遮羞的姑娘凑得太近，让身为gay的吴跃都有些尴尬，他不经意地后退半步，咳嗽了一声：“咳，抱歉我也不知道具体的长相，不过有好几种植物都是可以纺线织布的，它们被称为麻，纺出来的是麻线，织出来的是麻布。还有棉，就像你们昨天戴的木棉花的果实一样，它们的果实白白软软又蓬松，也可以纺线织布。”

姑娘皱起小眉毛，忧心忡忡：“连神使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那我们要怎么寻找？”

吴跃想了想，似乎以前在上课时听喜欢侃大山的历史老师提过一嘴古代麻布的制作，首先要把收割的麻浸泡在水里让它发酵，这样除了麻纤维以外的部分就能去除，有了麻纤维也就能纺线织布了。

有了！他对草道：“草，你和云她们说一声，出门采集的时候留意一些茎干柔韧，折不断的植物，把那些植物带回来泡在水里，如果腐烂后还能剩下牢固的纤维，就是头发丝一样的东西，那我们就能试着用那些纤维纺线！”

这并不是个很难的活，反正他们每天都要去寻找食物，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的，我会和云她们说的！”

其实早就该这样的……看着满心期待的草，吴跃暗道。只靠自己的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带领大家过上衣食住行都解决的日子，还是得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大家一起创造美好生活！

回到土窑旁查看了一下，添了些柴火后，他便在篝火旁坐下，开始在心中为接下来的上课做准备。

是的，上课，这就是他今天的决定。他打算以后每天晚饭前都要给这些原始人上课，他的脑子里毕竟装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知识，哪怕只是不经意透露出的一点，也许对这个原始社会也会是惊天的改变。

不止是他，他得让有特长的人都来上课，狩猎经验丰富的魈，会使用草药的霞，认识很多可食用植物的云，擅长手工的小树和草……

他当然并不是指望利牙部落的人都变成全能，只是想尽力地，多播下一些知识的种子。

魈带着狩猎队回来后，吴跃便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

魈很惊讶：“你是说你要把你知道的知识传授给他们，还要让其他人也这样？”

吴跃点头。

魈皱了皱眉：“我和云、草她们会的倒没什么，但霞……部落大巫的传承一直是隐秘的，你现在让她把这些知识教给部落所有人，我想她不会愿意。”

吴跃愣了，皱眉询问：“部落大巫一般不就负责治伤治病吗？把这些方法教给大家也能让她轻松一些，这样不好吗？”

虽然这些原始部落人总爱提什么前代大巫的预言，可他来了这些日子也没见霞施展过什么占卜预言的超自然巫术，所以他一直就把霞当医生看。

魈摇头：“我们的祖先一直是这样的，大巫的传承只能教授给下一位大巫，前代大巫……我的母亲，即使身为她唯一的儿子我也不能窥探。”

吴跃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为了巩固地位，掌握话语权吧。回想起初见时，云他们甚至不能靠近温泉，因为会‘玷污’所谓的‘神泉’。

掌握了话语权就可以为自己谋福利，理所当然地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享受特权。吴跃有些落寞，没想到这么个两百多的小小部落，竟然已经诞生了阶级和特权。

他忽然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了。继续建设这个部落，这个部落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是d级，接下来是c级农耕封建社会？王公贵族吃香喝辣朱门酒肉，平民百姓终日忙碌食不果腹？

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女人大门不出相夫教子？

那是他非常看不上的封建社会，如果利牙部落会变成那样，那么是不是保持现状可能更好？

满腔的热血一下子熄灭了，东西也不想吃，他低头慢慢走回了帐篷，他需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