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另一端,周琼儿身后缀着一众贵女,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你还有心思在此悠哉悠哉!我曾以为你只是个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却不想竟然是个铁石心肠,不近人情的冷漠之人!”
秦灵若听不下去了,扬声道:“周小姐莫不是忘了礼法规矩,见到本公主与容王妃不曾行礼问安,便在此口出狂言,污人清誉。”
周琼儿压着火气,恭敬面向秦灵若,独独行了一礼,却并没有拜徐弦月的打算。
直身后虽是应答者秦灵若,眼睛却凶狠地盯着徐弦月,她道:“公主与此等冷漠之人交好,需知,若是来日公主有难,徐弦月必然也不会出手相助,多半会袖手旁观!”
秦灵若怒斥:“放肆,你胡说什么!”
周琼儿怒极反笑:“我胡言!如今徐弦月已是贵为容王妃,徐家遭难,满门下狱,我听闻,她竟是连一句申辩都不曾为徐家说过!好歹是养育过她十多年的徐府,徐明曦好歹同她身为多年同族姐妹!”
身后有同行小姐低声拉扯阻拦周琼儿,“莫要说了,你忘了贺云音的下场了……”
周琼儿“大义凛然”,挣脱拉扯,昂首挺身道:“你们不敢说,我敢!”
“你或许也算得容王宠爱,保不得徐家满门,留下几人性命应该也不是难题吧!可你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一做!闭门不出,眼睁睁看着你曾经的亲族沦落苦海!”
周琼儿身后的贵女已是悉悉索索,小声议论,偷偷觑向徐弦月的眼神中尽是鄙夷与不耻。
无需细听,猜也猜得到,无非说他攀了高枝,目中无人,冷血无情之类。
周琼儿越说越气,她与徐明曦交好,为徐明曦埋怨不平,也仗着如今京中传闻容王下落不明,知晓眼下的徐弦月,沦落宫中,可以说是无势可依,放肆的口口指责徐弦月的刻薄无情,又转向秦灵若,这才稍有顾及,又说:
“公主,所以臣女说,你与此等人交好,来日不说深陷苦楚,怕是遇到难事,徐弦月多半也会是明哲保身,冷眼旁观的!”
她指着徐弦月:“这等人,骨子里就是冷的!”
秦灵若反唇回怼:“容王妃如何性情,如何人品,本公主自是比你们瞧得清楚,无需你来相告。”
徐弦月转身正对于她,唇畔勾挑着浅薄且不屑的笑意,仍是不动怒容:
“周小姐好生心善。”
周琼儿不曾预料她会如此接口,下意识道:“什么?”
徐弦月继续道:
“周小姐生身之母若是听到周小姐这番摒弃恩怨,消泯母仇,情愿同弑母之人的子女友爱共处,和乐融融的话语,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安然笑出声吧。”
“高赞周小姐心胸宽广,高风亮节,品性不俗,堪比那寺中坐佛。”
声音淡柔,却字字充斥着讥讽、嘲弄,直戳周琼儿心肺。
周府之内宠妾灭妻早有流言,不然周琼儿也不会被周露儿强压一头这些年,以至于去岁中秋宫宴让周露儿大出风头。
只是这些皆为暗中茶余饭后论道,从来不曾端到明面谈论。
如今被徐弦月一语道破,周琼儿恼怒至极,握拳上前:“我府中之事与你何干!?”
徐弦月只反问:“徐府中事又与你何干?”
秦灵若嘴快接道:“瞧着周小姐似是于徐府之事不甚了解啊!同为弑母之仇,你情愿息事宁人,可容王妃不愿,周小姐有何立场驳斥她人选择?”
“况且当时徐府三房落难,徐府大房如何做的不必本公主多说吧?”
“何况徐府内里千丝百节,又岂是你一介外人随口评断,不知他人苦,我劝周小姐还是莫要强求他人善。”
周琼儿确实不知徐弦月与徐府还有弑母之仇的内情,一时哑口无言,攥着拳头,跌了颜面,哼了一声打算离去,将要转身之际却被徐弦月一口唤住:
“慢着!你当我是什么人,随你呼喝斥责,胡搅蛮缠,争论不过一走了之?”
徐弦月原地站定,冷睨道:“便是除却容王妃身份,当下我是郡主,也不是你一介臣女随意挑衅,周小姐当我是什么,软柿子么?”
“莽夫之勇,热血上头,自认为所持正义,连前因后果,是非详情也不曾了解,便随口评断,蠢货!”
周琼儿词穷,面颊滚热赤红,有些下不来台。
徐弦月接着道:
“且方才你也不曾行礼叩拜,吵嚷一番,如今理屈,却想要扭头离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向本王妃赔礼,道歉。”
周琼儿扭身,于她的话毫不放在心上,如今徐弦月寄居宫中,勉强倚仗的便也只有秦灵若这个作精公主,还真拿个鸡毛当令箭了。
既无显赫母族,容王且不在京都,如今孤身一人,有何可惧?
玉颈微昂,似有轻视:
“我现在还情愿尊称您一句容王妃,且不知这名头还能戴的得多久,我劝容王妃,留得三分情面,来日相见亦不会太过难堪……啊!”
周琼儿语音未落,左膝骤然传来尖锐且钻心刺骨的疼痛,好似遭了箭矢穿袭。
可是宫城内院,青天白日,哪里来的箭矢!
周琼儿承受不住,顿时细汗岑岑,扑跪在地,膝盖触地的那一瞬,又是一阵难捱,周琼半伏半跪,只觉左膝髌骨似是碎了一般。
竟是连碰都不敢碰,齿颊寒气倒抽,咬着牙关抬首,“是谁!?可知我父亲是何人!”
徐弦月似有所感,缓缓回头。
后方传来厚朴稳重,跨上台阶的脚步声。
颅顶,额角,眉眼,直至覆面黑巾,随着沉稳脚步声一点一点显现,直至整个挺阔身形展露人前。
云阳初现,明辉甫落,清淡微暖的金辉即便散落在来人的身上,也压不住其通身彻骨的凌冽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