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从跟她从宫城回府,好像还不曾听无名说过一句话。
仍是那副毫无感情的死人表情,徐弦月有时候都怀疑,他的面上是不是覆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对他,徐弦月仿着红羽,下意识软着声音:“你怎么会在此处?”
无名盯瞅了她一瞬,落下抱胸的双臂,稳健走至她的身前,驻足于徐弦月的五步之外。
“你不是红羽。”
话语笃定,并无半丝询问语气。
徐弦月不知他是真的窥破亦或是计谋。
娇笑了一声:“我怎么不是红羽了?”
“你有何依据?”
“ 便是你在凤鸾殿表演的多么高妙,有些事,是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任是伪装也伪装不得。”
他点了点徐弦月怀中狸奴:“红羽不会养这个。”
又道:“也不会徐远山对露出那等神情。”
徐弦月拧眉:“你看到了?”
无名道:“你可曾遮掩?”
徐弦月神色一下子僵住了,喉口凝滞,说不出反驳的话,抱着狸奴,无言同无名对视良久。
是她的疏忽。
可是在她的心底,无论秦越川在不在此处,容王府都是她的最可靠的庇身之所。
坚固,安宁,牢不可破。
在这里自是不需要她有所伪装面对一切,她也从来不需要在这里遮掩自己的任何情绪。
静默良久,徐弦月摒弃红羽声线,恢复了本色,开口直言:
“你想如何?既是被你发觉,也无甚要紧,此处是我的地盘,若你想回到他的身侧告发我,我可以即刻结果了你,刚好,我还在思量破局之法,如此一来——”
“一切困局倒是可以迎刃而解了。”
“玄一!”
玄一早已在暗处蓄势待发,徐弦月方唤一句,即刻持剑现身。
横两人之间。
银亮剑刃在月下散着森森冷光。
无名瞧着面前这个清冷冷的小王妃,抱着狸奴,瞪着眼睛,极力做出凶悍的神情,似乎想以此喝退他的歪门邪念。
言语之间满是没什么威胁的“凶狠”——
你、给、我、老、实、点!
呵,真是稚嫩,便是此时了,竟不做绝,还在为敌方留有余地。
或许对旁人,例如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红羽,大抵确实会被她唬住,有所震慑。
可于他这个常年冒着腥风血雨,刀口舔血的人来说,着实不够瞧的。
于他眼中,这番凶巴巴的姿态,同当年那小子也没什么太大分别。
无名无心逗弄她,自顾转身就要离去,临走时扔下一句:“我瞧你年岁尚小,大抵为难。此事无需你插手,不必你亲自行动,我自会交差,你活,我也活,两厢得好。”
徐弦月听出他话中含义,拦住玄一,抬声唤住他:“等等,你也想活,对吧?”
无名好笑,转身视线在她的面上扫了一眼,不甚恭敬道:“谁不想活?”
卸去浓妆的她,他瞧着她眉眼虽是清稚,却也不至于纯真到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徐弦月近前一步,注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猜你也不愿意被长久束缚,我有法子,三全其美,我们三个都能活。”
“要不要同我合作?”
无名愕然。
“……三全其美?”
“嗯。”徐弦月见他有了兴致,又前进一步。
“你可愿意?”
无名只觉有趣,不置可否:“说说看”
徐弦月言简意赅:“很简单。”
她点了点无名:
“你,假死。”
“舅舅,扮你。”
又指了指自己:
“我,交差。”
“我们三人都能活。”
无名瞧着她的眼波精亮,乌亮的眼瞳好似映着一弯新月,柔亮皎洁,清丽动人。
他牵唇,仍是不肯松口:“听起来似乎我们三人之中,我的风险最大?双目一闭,如何知晓我是真死亦或是假死?”
“令我如何信你?”
徐弦月不自觉小声对他道:
“我会做一种药。”
“那药是假死药,看似气息全无,血流凝滞,脏器俱停,实则是入了一种休眠状态,就像蟾蜍冬眠一般,只要我为你施针活穴,服下解药,你便会重复生机。”
徐弦月唯恐他不相信,三指并拢,指天道:“我保证,说得都是实话。”
无名静默注视她良久,忽然道:“除非你以他起誓,我就信你。”
“他?”
徐弦月校下意识道:“爹爹吗?”
“容王。”
无名终究是不忍心将这个小姑娘逼得太紧。
徐弦月正色,重新念道:“若我今夜此言有假,我此生必将永失所爱,一辈子被秦越川厌弃,怨恨,永不相见。”
无名听出她钻了他的话语漏洞,小姑娘心软的将果报全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无名摇头道:“我要你念,若你违誓——容王此后战死沙场,尸骨无存,魂消魄散,再无归冢,永无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