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亦是点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是最了解王妃的,偌大的王府,其实拢共算起来,王妃身边贴心的人除了我们两个也没有旁人了,这种时候,王爷也不在,若是有难,该是我们同王妃守望相助,一起解决的。”
小舒抹了抹眼角又道:“今日也是我的错,瞧着王妃的脸,便是想着再如何的,王妃都是纵着我们的,今日言行确实不妥……”
徐弦月淡笑:“我确实纵着你们,非必要时期,我喜欢你们在我身边轻松热闹一些的。”
徐弦月渐渐敛了笑容,微微肃了神色:“只是近来你们怕是要警醒些了……”
小舒小蝉点头应是,应承她日后会小心。
“既是你们不愿离开,我近来异常,帮我留意一二,异常之时的我有何举动,你二人自保为主,不到万不得已无需阻拦,悄悄帮我记下即可,可懂了?”
“嗯,我们晓得了,王妃。”
“那你们先出去,待会无论听见什么,没有我的呼唤,千万不可进来。”
小舒小蝉迟疑片刻,仍是点头答应了。
徐弦月待二人出了房间,确认将门窗掩好,似是做了某个决定,目光决然随手从妆奁里取了一柄尖利金钗,握于掌心。
凝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念了一句:
“出来。”
空荡的房间唯她一人,寂无回响。
许久无音,她又道:“我知道你在我身体里,方才清醒之际,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藏头露尾,既是你不愿显现,我亦不愿受制于人,那便同归于尽好了。”
徐弦月握着簪柄,作势朝自己的腕脉划去,千钧一发之际,徐弦月的手恍若受到强大阻力,尖利簪端被迫悬停在即将与肌肤相触的一指之距。
徐弦月骇然,聚眉咬唇,倾尽全力尝试挣扎,却发觉,竟是一时半刻挣脱不得。
有一股无形庞然之力,极力阻拦她的自伤举动。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声音响彻脑海。
阴柔鬼魅,萦绕不绝,渺若虚无,唯她一人听得见。
徐弦月只听得那声音幽幽荡荡念着她的名字:
[徐弦月。]
徐弦月挣扎动作骤然停滞,抬眸瞧着镜中自己,斟酌片刻,一字一顿,缓声问道:
“你是……另一个我吗?”
红羽不打算说实话,模棱两可应了一句:[算是吧。你是我,我亦是你。]
徐弦月敛眉沉默几息,又问:[既是如此,我可否知道,你是何时出现的?]
[那可很久了,你虽不知晓,可我一直陪着你呢。]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同你,还要亲密无间了]
红羽旨在哄骗,并无多少真心实意,甜言蜜语,蛊惑之言张口即来。
她不得不承认,徐弦月的躯体,是她多年控体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次。
可容纳双魂的躯体,是她初次遇到,也是初次操控。
正如秦烈行所言,除却同本主魂魄相协共生,若想掌控肉躯,便只能两魂相斗,以势压迫,强者为主。
红羽本是想悄悄夺得主权,压制徐弦月本体魂魄,夺取肉躯。
只是,不知是她对于双魂躯体的操纵经验略显缺乏,还是徐弦月的主魂过于强盛,竟是一时无法完全掌控。
总是间而不断被她的主魂重新夺回躯体。
不,不可能。
定是她还不得要领,区区一介弱质女流,想要拿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是此法目前困难,不如哄骗她主动相让,暂且共控肉躯,待到日后再徐徐图之。
徐弦月又听得脑海声音回道:
[我亦是徐弦月,只为护你而生的徐弦月。]
[你我共生共存,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着紧你的安危了。]
字字句句无一不表明立场,她与她,患难与共,相协共生,似是所作所为,全为她着想一般。
徐弦月质问:“你既是我,该是知晓小舒小蝉与我自小长大的情谊,为何出手伤害于她?”
[我只是见不得旁人忤逆你,对你不恭,小舒的言谈举止确实有失妥当。我只是稍加训诫,不曾想过损及她的性命的。]
徐弦月似有语气松缓,低应了一句:“是这样吗……你这般,都是为我着想?”
[不错,大抵,我的举动也是略失妥当。]
徐弦月感受到指尖松动,那股无形之力似乎消失了。
她顺势放下簪子,也好似放下了戒心,柔声问询:“那你是何时出现的?”
仿若密友谈心,真诚袒露,谈的话题也是诚挚且充满稚气。
徐弦月展颜一笑,问她:“你平日喜好为何?”
“与我相伴多久?年岁多少?”
“你也同我一样,喜食豆腐、赤葵吗”
红羽只道徐弦月果然是心性单纯,说几句好听的便糊弄过去,松了警惕,漫不经心敷衍应承她:
[是啊,我与你同生同在,除却我的性子张扬热烈些,喜好明艳,旁的所爱之物,自是与你大差不差。]
[吃食,自是你爱食什么,我便喜食什么了。]
“是吗,原来如此。”
口中应着,徐弦月眸底温柔散去几分,唇角笑容淡了些,心里有了大概论断——
“她”在说谎。
厌恶豆腐,是她自小习惯。
所以“她”不是自小跟随。
不可食用“赤葵”,是近来半年才知与自己体质相冲。这等致命软肋,“她”也不曾知晓,所以“她”亦不是近半年内出现。
既非本体而生,一个悚然论断呼之欲出。
徐弦月背脊僵直,寒毛立竖,便是再不愿承认,也需得面对——
她骤然忆起,前些日子在崖底看过《四国列志》中,曾提过的“移魂”一说。
倒是与眼下情形颇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