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相熟的人之中,只有贺薛怀不在席面。
群臣举杯,向上方皇帝皇后敬献,亦有他国使臣献上贺礼。
徐弦月有些心里记挂着贺薛怀,垂头盯着杯盏中的清亮酒液漾起的细小涟漪,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场上一道粗犷男音响起,好似一把握于掌中不断摩擦的沙石,咯吱咯吱,听得很不讨喜,难受的紧。
徐弦月拧着眉心朝场上看去。
来人肤色黝黑,五官硬朗,乌发束于颅顶,同北玄的低调精致不同,此人衣着甚是浮夸。
白玉耳饰一侧长一侧短,衣衫上墨色暗纹底缎满绣着艳红繁复花纹,还坠着好些精致五彩玉石。黄金腰带上嵌满珍珠宝石,兽皮革靴靴筒还是双色拼制。
看不出年岁,大抵是及冠了。
徐弦月只觉视线拥挤,满室烛光辉映下,那人装扮晃得眼睛生疼,怎么会有人从内到外无一处不惹人厌烦的。
场上人昂首,阔步行于皇帝面前,扬声道:“北玄皇帝,在下南渊来使,乃是我南渊皇庭四皇子,苏旌钰 。”
今日,特奉我父皇之命前来,于年节宴会,送上贺礼,于此举杯同饮,共祝安康。”
言辞直白,态度傲慢。
口中念的文邹邹,却是一副赳赳武夫做派。
这套与他的性格作风极不相称的说辞,一猜就是随行的使臣嘱咐他提前背好的。
皇帝秉持着一贯雍容大度,不计较他的失礼。
只微微抬手举杯,:
“同乐。”
语气平淡,只象征性应了一句。
苏旌钰不在乎他的冷淡回应,接话道:“我也不藏着掖着,此次前来,父皇着力要求我,谋求两国之好。”
徐弦月下意识看了一眼秦越川。
竟是真的。
秦越川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徐弦月又将视线转向秦虞灵和秦灵若。
秦虞灵端正坐着,扬眉得意的看着一旁无知无觉,正在垂头吃菜的秦灵若。
皇帝道:“两国久战不消,确实应该以和为贵。”
苏旌钰道: “所以此次前来,父皇特允我带一位北玄公主回去。”
“啪”得一声,秦灵若手中的杯盏落地。透红的果酒洒落一地。
她难以置信,保持着握着酒盏的姿势,愣愣抬头看着场上。
这个五颜六色的“黑熊精”,想娶北玄公主!?
北玄如今就只有两位公主,秦虞灵前些日子刚刚定了驸马,那岂不是——倒霉的是自己?
秦灵若双眼滚着泪花,委委屈屈看向皇帝,期冀着他的回答。
皇帝似有所感,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此事,容后再议。”
苏旌钰也不知是执拗,还是听不懂皇帝的言外之意,不依不饶道:“北玄陛下,有何顾虑需要容后,值此良辰美景,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场下的秦虞灵心里暗爽,多亏她听了徐明曦的话,虽然定了一个草包做驸马,但是好歹留在了北玄,仍旧可以做她的逍遥公主,秦灵若,可就不一定了。
这事,与她无关了,她乐得隔岸观火。
瞧着秦灵若飘忽不定的眼神,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妹妹别难过,南渊是个好地方呢。”
秦灵若回瞪了她一眼:“是好地方你怎么不去!”
秦虞灵掩唇轻笑:“我可没那个好福气,这桩好事,想来必定是要落在妹妹头上了。”
“你!”秦灵若语塞,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愤愤盯着秦虞灵。
又听男席传出一道声音,秦灵若目光循声望去,是秦行越。
呜……皇兄虽然平时脾气臭了点,嘴毒了点,招人嫌了点,还老是弹她脑瓜崩,但是还是很讲兄妹义气的。
她眼巴巴看着秦行越起身,走到场中,“四皇子求和之意我等已然明确,只是虽是两国之好,未必只能联姻,诸如通商互市,也未必不可。”
皇帝赞同,“此言倒也不错。”
“可父皇说了,是让本皇子同贵国结成姻亲。”
秦越川听着场上的苏旌钰一口一个“父皇”,心里厌烦得紧。
偏头看了眼身边紧盯场上的徐弦月。
同样是以“娘亲”为口头禅,怎么他的月月说起来就这么戳人心尖,惹人怜爱,这个黑炭头念起来就跟一个长不大巨婴一般。
皇帝无心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四皇子,便是求亲,我北玄的公主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亦是不嫁无谋莽夫。”
“这般好了,不日冬猎,若你能赢的头筹,朕便允了你的要求!”
秦灵若双眸瞪大,僵直的脊背瞬时松垮,父皇这就算应允了?
南渊好战,马上功夫自是不必多说,想要赢的头筹岂不是轻而易举?
当下看似推脱,实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