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秋不知是惊是怒,亦或是惧,忍不住全身发抖,眼底迸出发狂的恨意:“你同那小贱人一般,不得好死!”
秦越川本已回身,听闻此言,霎时周身阴鸷气势更甚,单手拔出身侧侍卫长剑,转身直接将捆缚陵秋的十字木架削去半边。
连带着,自然还有他的整条左臂。
陵秋眼见的自己的臂膀与身躯骨肉分离,痛楚强先一步攻袭大脑,冷汗如瀑,唇瓣血色尽褪,明显感觉自己的生命宛如那喷涌流泄的血水一般,极速流逝。眼下却是连哭嚎的力气也无了。
秦越川接过身侧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只要能开口,便是削成人棍,也是无碍。若他再度口出脏言辱骂王妃,便是这般对待。”
“别让他死了。”
周遭侍卫大气不敢喘一口,低头应是。
出了地牢,夜已黑透,秦越川下意识朝主院走去,行至半路,忽然忆起,徐弦月似乎很是不喜血腥气味,抬臂嗅闻了衣袍气味,拧眉折了方向,另去了一间屋子沐浴更衣去了。
待到秦越川重回主院时,发现屋内灯火辉煌,却不见徐弦月身影。
他眉心蹙起,来不及束起披散的乌发,转身去了揽月阁,药室等徐弦月常待的地方寻找。
直至最后,秦越川在书房的角落寻到了徐弦月,暗里微松了一口气。
屋内生的临时炭盆,算不得寒冷,只是书房空间宽阔,只这一点点暖源,完全不足以取暖。
徐弦月跪坐在楠木箱前,映着身侧明亮烛火,手持一份残破卷轴,读的专心致志,连他的推门声都不曾听见。
秦越川不忍打扰,却也好奇她在看些什么,无声移步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这里的楠木箱,堆放的都是那些孤本古籍,是哪本引了徐弦月这般的注意。
行至她的身后,为避免遮挡了她的光源,秦越川探身瞧去,只一眼,便肃容伸手扯过她手中的残破卷轴。
瞧也不瞧,反手一丢,精准地扔进了“哔剥”燃烧的炭盆之中。
徐弦月来不及回神,茫然抬头,视线跟随他的手中之物,反应过来的时候,立时起身,想要自火中抢救回来。
秦越川展臂将她箍在怀里,不顾怀中人挣扎,侧首冷眼瞧着炭盆,直至纸屑烟灰尽消,确认完全消泯于世,这才松了徐弦月。
徐弦月快步站在炭盆前,瞧着内里残余灰烬,回头喝问:“秦越川,你疯了?”
“我不曾疯,那种东西,无稽之谈,无甚可信的。”
“那是重生消解之法,万物因果具存,这许是唯一一份消解的卷轴,你既是不信,何故毁了它……”
秦越川声线平稳,仿佛此事同他无关紧要,只是毁了一张废纸罢了。
“月月,我不想解。”
徐弦月只当他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同他解释:
“卷轴上说,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每一番重来,或许重生的节点亦是不同。”
“或许还要目睹至亲至爱逝去,或许还要遭受霜炽之苦,还有……”
徐弦月不忍说下去。
未必每次都,带着前次已经重来过一回的记忆的,自是未必每次都会规避曾经的错误的。
他不该如此的,这些苦痛,尝过一遍难道还不够吗?
等等,徐弦月恍然意识到什么,若是如此的话……这真的是秦越川第一次重生吗?
如果不是,那岂非每一回的今夜……
徐弦月理不清头绪,脑海思绪纷乱得很,只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我甘愿的,月月,”
“如果这是我的命的话。”
秦越川牵唇,嗓音低沉清湛,如蕴了酒气一般蛊惑人心。
他抬脚,向她步步走来。
“我无碍的,只是,若真是如此的话,大抵要委屈某一次的月月多等我一些时日了。”
“但我会,尽量早日找到你。”
徐弦月又气又心疼:“……当真值得吗?”
秦越川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耳熟,好像并非此时此刻,大抵在前生,大抵在从前,也有人问过。
他记不得从前是如何答的,只是眼下,他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喟叹道:“月月,值得。”
你永远不曾知晓,知晓真相那一刻,虽也曾有有痛苦煎熬,却也包含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欢欣。
仿佛日前所受的所有苦难,于那一刻起,皆是微不足道,化为尘埃,远消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