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兄你在吏部的名册上,和我们是同届的。”
“早做准备,早做准备。”
匆匆留下几句话,这庶吉士头也不回地跑出翰林院。
此时,不止他一人往外跑,三分之一在座的人都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窦澈看着这一幕愣住了,随即笑着摇头,低头继续吃早餐。
看到窦澈如此云淡风轻,方孝儒一愣,下意识地问:
“怎么,窦兄早已找到住处了?”
窦澈笑着摇头:
“当然没有。”
方孝儒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得意地笑道。
“如果没有,我紫金山脚下有个小院子,可供你们租住,不过,每天得麻烦两位多走几步,从城外来点卯。”
说到这里,方孝儒嘴角上扬,看着窦澈说:
“嘿,这年头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春季围猎之后,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殿试因此暂停。”
“可昨儿个又听闻礼部正在筹备殿试,真是让人费解。”
“早知如此,我那三进的宅子就该给窦兄腾出个房间,好歹有个栖身之处。”
“虽说我的住所离皇宫颇远,来回一趟得耗去半个时辰,但总比住在城外方便些。”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怕是城内的住所早已被人抢占一空了。”
“窦兄若有需求,尽管开口,别到时候无处安身。”
“不必了。”
望着方孝孺那洋洋自得,却又显得滑稽的模样,窦澈轻轻擦拭嘴角,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淡然回应:
“难道你不清楚为何殿试突然重启?”
“那是因为我治好了皇后的病,朝廷才得以继续举行选拔人才的大典。”
“而这正是我的功绩,陛下慷慨赐予我在皇城外的永宁坊一处宅院。”
窦澈抬头,挑眉望向方孝儒,脸上绽放出纯真的微笑。
“我刚到金陵,对永宁坊的位置一无所知。”
“方兄可否指点一二?”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看着目瞪口呆的方孝孺,窦澈冷笑一声,匆匆吃完早餐,环顾翰林院外,故意说道:
“圣旨估计今日就会下来,不过还得感谢方编修的提醒。”
“对了,方编修,不知永宁坊离你的府邸远不远?”
“若相距不远,日后我们可以常来常往,如何?”
方孝儒脸色一黯,正欲敷衍几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永宁坊就在皇城外,能在那里安居的,皆是如徐公爷这般开国功臣。”
“陛下对窦兄厚爱有加,竟在那儿赐你一处府邸。”
“窦兄搬家时,定要请我去喝杯喜酒啊!”
窦澈闻言,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起身转身,迎向门外大步走来的儒雅青年,拱手道:
“茹兄!”
来者正是茹瑺。
茹瑺瞥了方孝儒一眼,笑道:
“窦兄真是福气深厚,皇后娘娘转危为安,全赖你妙手回春。”
“有此大功,窦兄前程似锦啊。”
窦澈笑着摇手,未作回应,转而与茹瑺闲聊起来,把方孝儒晾在一边,几次欲言又止。
“哼!”
发现自己成了被人冷落的小丑,方孝儒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本想让窦澈难堪,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翰林院的笑柄。
他预见到明日上朝,同事们的眼神定会充满嘲笑。
自负的方孝儒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正当他转身欲速离时,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
“圣旨到!”
“翰林院编修窦澈接旨!”
听见太监特有的尖嗓,所有人都匆忙跪下。
无论圣旨是给谁的,宣读圣旨时在场者皆需行大礼,以示对皇权的敬重。
方孝儒也不例外,他立刻想下跪,却忘了刚才因气愤准备离开。
此刻,抬起的腿与弯曲的膝仿佛各有主意。
方孝儒感到双腿失控般相互绊倒,踉跄向前冲去。
砰的一声,他撞上了一位身穿鲜红蟒袍的身影。
“哪位?当心点!”
被自己的笨拙气得半死的方孝儒,耳边响起傲慢的声音,正要反驳,却看见朱棣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斜睨着他。
“燕王殿下?”
方孝儒心中一惊,旋即宽慰自己。
大臣不得与藩王交往,这是铁律。
何况燕王只是暂时居金陵侍奉母疾,不久便会返回封地。
于是,方孝儒仅是拱手,大大咧咧地跪在一旁,连半个字都不愿再对朱棣说。
然而,朱棣见状挑了挑眉。
不知怎的,他看着眼前这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股想要灭他九族的冲动油然而生。
厌恶地打量了方孝儒几眼,朱棣想起今天的任务,急忙上前几步,亲切地扶住窦澈的手臂。
“哈哈哈……窦兄,你不必下跪了。”
看着窦澈疑惑的眼神,朱棣笑道:
“母后特意交代,你是我家的恩人,也是大哥的朋友。”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朱棣依然笑容满面,窦澈则微微转动眼珠,顺势站直了身子。
不得不承认,马皇后的命令正中窦澈下怀,他本就不愿跪来跪去。
而且马皇后言语间并无傲慢,句句以情义动人。
这让窦澈不禁感慨。
这位皇后,果然是历史上着名的女政治家。
看着窦澈顺其自然地站直,朱棣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挥手示意宣旨的太监,那太监清了清喉咙,用独特韵律诵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与皇后夫妻情深,窦澈治好皇后的病,朕要重重赏你!
现有永宁坊五进宅院一座,再赐黄金千两,丝绸百匹,奴仆百人,内造家具四十套。
往后皇后的身体就交给你调理,切勿辜负朕的期望。
钦此!”
通俗易懂的圣旨让窦澈嘴角抽动。
不过,以朱元璋吝啬的性格,这次确实下了血本。
于是,在朱棣热切的目光下,窦澈整理了衣冠,拱手低声道谢:
“臣窦澈,领旨谢恩。”
话音刚落,朱棣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
他挥手示意宣旨的太监退下,接着拉住窦澈的手臂,热情地说:
“嘿嘿,窦兄放心,宫里的人一大早就去帮你收拾宅院了。”
“只需再过几日你就能搬进去,在此之前就安心住这儿吧。”
一边说,朱棣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窦澈。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燕王殿下辛苦了。”
听见窦澈的话,朱棣心中的石头稍稍落下,拉着窦澈走到一旁,低声说:
“嘿嘿,窦兄不必客气,你既然是大哥的朋友,叫我朱棣就好。”
不等窦澈拒绝,朱棣又开口:
“其实窦兄,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过几日,若窦兄无事,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有位重要人物需要你施展妙手,挽救他的生命。”
他低下头,竭力抑制住眼里的怒火,缓缓转身,坚定地迈向门外。宽大的衣袖遮掩下,他的手已被指甲掐破,鲜血沿着拳头滴落,渗入土壤,无声无息。
方孝儒明白,这次他成了别人的笑柄。留在这里,只会自取其辱。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他狠狠瞪了一眼翰林院的大厅,甩袖离去,步伐坚定,大步踏出翰林院。然而,他并未察觉,他的愤然离去已被某些有心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