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湿地,海族西征大营。
一只巨大无伦的彩虹贝壳做成的野战军帐内,上百位气宇轩昂的海族将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营帐外的牛毛细雨依旧淅淅沥沥,这种介乎于雨和雾之间的讨厌雨水,是阿尔卑斯湿地独特的自然环境,除了寒冷的冬季之外,这里一年中有三百二十天阴雨不歇。
人说有水的地方就是海族的牧场,这句话也并非完全正确,至少身处阿尔卑斯湿地中的海族将军已经快要被这种娘娘腔一般的霏霏淫雨给搞疯掉了,下又不下个痛快,偏生彻夜不停,让人身上整天就象发了霉一样,黏糊糊的难受。
这种感觉很象面对那些该死的人类军队,打来打去都打不垮,只能陪着他们干耗下去。
“苏比萨雷塔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从他带着军队进入火鹘山脉开始,我就一直听他在抱怨天气热的受不了,现在让他往西北穿插,他竟敢推脱说深入北地太冷!”贝肯鲍尔陛下一边“咯蹦咯蹦”咀嚼着太妃糖,一边发出巨大的咆哮:“他这个珊瑚顶亲王到底想不想干了!”
西雅海皇实在没有理由不愤怒,相比一开始登陆东海岸,之后海族一系列的军事进展都象中了魔咒一般枝节横生,先是多瑙开局大大不顺,跟着阿尔卑斯湿地的战局也陷入了泥泞,本想派遣一位世袭铁帽子亲王率领两百万大军进入火鹘山脉,在爱琴北地迂回突进,为主力军团开辟一条通往卡瑞姆多平原背后的蹊径,不曾想身为北地军团主将,镇守南西雅海域的戍边亲王苏比萨雷塔居然一路走的比海螺还慢,直到现在还没跨出火山区,进入寒冷的冰雪平原。
幸亏阿尔卑斯湿地盛产埃弗顿太妃糖,这多少让暴怒的海皇陛下在急火攻心之时能多出一个发泄的途径,毕竟在遍布咸腥海水的大洋中,就算至高无上的君王也一样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硬糖。
“陛下消消火,君令不出将外,现在责骂并无益大军的行动,我们海族不耐热不耐寒这都是事实!当前要紧的还是先核计一下我们的进攻重点!”与西雅海皇并排坐在七宝珊瑚宝座上的亚力士女王朝河兰蹙着眉心:“时间拖的越久,我怕我们的后勤部门负担会很沉重。”
海族军队进军爱琴之后倒不愁食物给养问题,因为人类国度不是穷的耗子进门都要含着一包眼泪跑出来的比蒙王国,在富饶的人类国度就地征粮以供军用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但“盐”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的严峻问题————离水结界只能保障滋润海族皮肤的水分,却不能提供任何盐份!在海水中呆惯了的海洋种族,每日摄盐量要比陆地种族高出上百倍,可是陆地上只有淡水!
本来东海岸的各个人类国家,都在沿海附近设有大量的晒盐场,只可惜战火一开,这些晒盐场首当其冲,第一个被登陆的海族军队踏成了烂泥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海族上岸必须踏过这些晒盐场。
现在每天上千万海族大军所要消耗的咸盐,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海族军队的后勤部门早已经把盐而不是食物列为了天字第一号军需;但是再怎么上心,也要有个相应的解决办法才行,傻子都知道,运送海水以供军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现在抓派人类奴隶去煮海取盐,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偏偏海族自己在海水中只能取得食物,根本没法凭空将浩瀚湛蓝的海水变成白花花的盐晶。
上届海陆大战时,海族军队的咸盐基地设在如今白令山脉下的佛罗仑多盐碱森林,可是这一次却有点麻烦了,以前无人居住的、贫瘠荒凉的多瑙大荒原,现如今却成了海族最痛恨也最害怕的对手——比蒙王国的领土范围。
问题也正出在这里,原先以为足可以横扫比蒙的两大海慕军团一个已经完蛋,一个被牢牢栓在了沙巴克。
分派到爱琴南部的珊瑚顶亲王萨利纳斯和两百万大军,顺着阿尔卑斯湿地往南方而去已经将近大半个月了,理论上,这支偏师也可以迂回到爱琴人类军队身后,但实际上这支远征军早就被崇山峻岭折腾的苦不堪言,后勤部门的压力更是巨大无比,更别说一路上还有无数泥鳅一样狡猾,深藏在山林中的爱琴反抗军。
现在对于海族大军来说,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个办法:尽快击溃扼守阿尔卑斯湿地的人类集团军,大军继续往西推进,在卡瑞姆多平原的中部,有四个人类国度以盛产矿盐闻名,只要打通阿尔卑斯,军需难题自然而然就会迎刃而解。
不过人类集团军并不是那么好击败的,他们掐住的是阿尔卑斯地势最险要的忘忧谷,还有叹息之墙做为屏障,用有利地形抵消了海族的优势兵力,现在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又多出了大量可以抵消海族法师优势的战歌图腾柱。
在泥泞不堪的湿地里行军打仗本就是件苦差事,碰上这样强悍难缠的对手,真是让前期进展顺利、信心暴棚的海族将军们好比吃了一记狠狠的闷棍。
第二个办法:让海慕军团放弃沙巴克,尽快前往南部荒原,进驻佛罗仑多盐碱森林,然后通过海运,将大量的咸盐转运到主力军团手中——这又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攻不下多洛特的伊夫堡,海慕联军的送盐任务将要通过水路绕着大陆圈走半遭才能送达主力军团。
号称“西壁一线天”的伊夫堡,遏止了比蒙上千年之久的多洛特天险关隘真的好打么?
亡灵才知道!
如今的陆地种族,在城池建筑上已经与四千年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复合角楼设计的多面棱堡,会让每一支攻城部队都要承受四五个方向的城防火力,这与上届海陆大战时,爱琴最流行的环形城堡相比,攻城难度何止增加了百倍!
若不是风暴撕裂者术士的“暴雨水瀑”让人类的重弓强弩无法在暴雨水注中发挥出三成威力,若不是魔法火力完全压倒了人类,若不是海族战士的人海战术能将蚁附攻城的作用发挥到极限,前期海族军队的攻城掠地哪有这么容易?
这些问题,打胜仗时根本就没人会去静下心来考虑!
“陛下,我觉得还是让海慕联军尽快进驻佛罗仑多盐碱森林更好一点!”一位美人鱼将军见到没人说话,偏偏陛下的目光又看到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说道:“我们面前的人类军队高达两三百万,军械和战士素质更是高过我们,地利又被他们占了,再加上他们又有了战歌图腾柱,短时间之内我们很难将他们打垮!”
“恩里克将军,您的意思是威瑟斯庞的仇不用报了是吗?”立马有激进派的海族将军站起身表示了不同意见。
“不是不报,而是现在的实际情况,让我们必须对战略做出调整!”
“我们只要打穿阿尔卑斯湿地,不就什么战略都不需要调整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艾薇尔铁塔,还有加勒比轨道船!”
“先生,现在人类也有了战歌图腾柱!他们的高手越来越多了,难道您没看过前方发回的报告吗?威瑟斯庞一战,比蒙出动的超阶魔兽高达二十左右,魔法师至少上千,而且他们还有人山人海般的布尔琴师,直到现在我们的情报部门还闹不懂那些布尔琴师属于什么谱系的法师!”
“扯淡!”
“事实上比蒙王国的实力,还不止你们目前了解的范畴。”塞壬女王朝河兰陛下适时插了句嘴:“或许我们以为艾薇尔铁塔和加勒比轨道船已经是超越了时代的军工创举,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根据可靠情报,比蒙有一支古式军团编制的宗教军队,已经全员列装了不属于魔法武器的“尼采武器”——也就是他们陆地种族口中所谓的“能量武器”!”
“呵呵……陛下,我还听说他们用的是精金箭!”所有的海族将军哄笑了起来,关于翡冷翠战神夏宫卫队的种种传闻,他们已经从大量的人类俘虏那里把耳朵听出了茧子。
撇开杜撰和造谣其不论,在理论上武装出那样一支军队首先就不可能!
“是真的!夏宫卫队用的制式羽箭确实是镀了精金的羽箭,我和朝河兰有确凿的消息来源渠道……”贝肯鲍尔陛下跟后这句话如同晴空霹雳,彻底把海族将帅轰傻了。
西雅海皇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嗯……疲惫中带有恐惧,以及焦虑不安。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威瑟斯庞也干掉了他们百分之六十的高阶祭祀和教宗,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军队也打出了国威!”看到大家有点犯傻,朝河兰女王假意清咳了一声,籍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她和贝肯鲍尔陛下接到关于夏宫卫队的内幕消息之后,一直在犹豫该如何向自己的部下们交代。
直说,两位海皇都有点担心部下们接受不了。
可是军事情报藏着掖着,岂不等于掩耳盗铃?
现在两位陛下之前的担心被证实了,世界上果然没有哪个将军能够接受敌人使用的是精金羽箭这个事实,这意味着对方在批量使用破魔+破甲二合一羽箭。
“可是精金那么重,怎么射的出来?”有几个老成的海族将军嗫嚅着青色的嘴唇问道。
“对方有高超的金箔镀造技巧,精金提炼程度之高,几乎无法再次回炉和剥离;他们的战弓全是用弹性无限的特殊水银丝拉制而成,动力极强!”贝肯鲍尔陛下沉痛地说道:“其实我刚接到这个消息时,与你们一样感到不可置信。”
“根据玛莉亚.高树女公爵的汇报,最近一段时间,海慕军团的海上伐木团经常遭受两头超阶海兽的强袭,损失惨重。”朝河兰女王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现在的比蒙王国,已经不是我们意想当中那个被人类赶到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了!”
虽然海族的憋气能力举世无双,可是军帐内的窒息还是维持的太久了一些。
“战歌图腾柱的事,大家无须担心,一个武器出现,就总有克制它的办法!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该先集中精力对付谁!人类还是比蒙?咱们也有水井传送阵,大兵力虽然无法调度,风暴撕裂者术士周转支援一些给友军却毫无问题!”贝肯鲍尔陛下凶光毕露的眼神逐一巡梭在每个海族将帅的脸上。
“之所以能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是因为我们得到了一个盟友的帮助,但这个盟友是谁,我和美人鱼陛下暂时不方便透露。”塞壬女王补充了一句,因为她看到大家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这颗定心丸给的真可谓及时,听到女王陛下信誓旦旦已经有办法可以克制战歌图腾柱,每个海族将官都松了一大口气,只要能真正发挥出魔法优势,比蒙和人类加起来,法师力量也拼不过两大海族。
一阵喧嚣的讨论就此轰轰烈烈展开,扯皮了很久,上百位海族将帅的意见还是无法统一,激进的少壮派认为应该先解决比蒙,以雪威瑟斯庞之耻,而保守派则认为既然战歌图腾柱已经有办法克制,不如先搞定人类军队,比蒙稍后收拾也不迟。
两派人马都有充足的理由,而且只要打赢,都能解决当前的食盐短缺问题,一时之间争执不下,辩的面红耳赤。
一位海蛇情报官急冲冲撞进了军帐,结束了这场大辩论。
在魔法通讯足以保证两地联络的情况下,香帕海国的娜迦军团会突然与海族大本营失去联系,只有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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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深邃的地底世界,灯火通明的熔岩山谷。
在最醒目的火山入口处,十来座神像和祭坛错落有致地在格斗武塔间分列排布,不远处岩浆大河氤氲的火红光芒,将这些神祗的面孔镀上了一层跳跃的彩虹流苏,一群卑微的爬虫正在聚首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