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奄奄,可亮堂的眸子反光灼灼。
长昇被雪压得绝迫的眉眼一凝,几乎无感的小手僵红,却还是想要扶她。
宋执梳闭眼,口吻与从前如出一辙的狂妄自由
似随风去
“我是神。”
尾音一落,霜凝雾罩之残雪通通化为乌有,一刻之间,沙草温热,暖意顷散。绝望之机怒极深处猝然坍塌,草长莺飞,闺中风暖。
众人听她极重的四个字,无声寂寂,蝴蝶翩飞。
可乌云翻涌的天色“轰隆”一声,带着兴奋到颤栗的声色,激得万生恐慌。
宋执梳精神力已然透支,浑身乏力,对着离她极近的苏橙蕊,面露轻蔑,可字眼无力:“苏橙蕊,”
“现实被我打压得像条落水狗,在这里也是,”
她勾唇,是势在必得的张扬:“你,永远是我的脚下之臣。”
众人没听明白她这话,只是那边天意怪弄,晴空中忽的窜出极粗的雷电,直愣愣地冲着宋执梳劈去。
天意难测,但人心难为。
在那雷电离宋执梳仅仅几丈之遥时,苏橙蕊便失疯,尖叫着拿起一边的刺叉,蛮横地扎进了宋执梳的左心。
几乎是同刻,几欲要触碰到宋执梳身躯的雷电凭空消失,只剩晴空万里。
长昇刚刚伸出的手凝滞在半空,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他半边脸,妖冶凝紫。
万籁俱静,原本欢意淋漓、生机盎然的森林惊觉,忽而杜鹃悲啼,众生哀鸣。凄迷的声音震得苏橙蕊脑中混荡,她猛地撒开手,跌坐在地,看面前漫身娇艳暗红,了无生气的宋执梳,骤然放声狂笑。
可她笑了哭,哭了又笑
没人有空理她这个疯子
雌性们哭喊着跑过去,伸手想捂宋执梳的伤口。
可她确实,已然无息。
长昇仍是呆愣,鼻腔的血气还在如疯藤般上涌,炫得胃颠三倒四。
可他的神识回不了趟
他是看着宋执梳死的
看她如何安之若素,慨然赴死
他忽而觉得,凛冬确去,又将至。
他忽而觉得,这才是宋执梳给他的,迟到的惩罚。
受伤的雄性都被雌性抹着泪照顾着,苏橙蕊和她剩下的一众人马也想要趁乱逃跑。
苏橙蕊意识回笼,刚要站起来,面前准备逃跑的一个雄性就被遽然闪来的惊玹一拳锤爆。肉泥飞横,满天飞溅。她还没来得及蓄力,就尖叫着坐了回去。
众人见惊玹来皆是一阵惊愕。可他眉梢清冷,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已被血意淹没的宋执梳走去。
有人想拉他,却被他猩红的眸吓得不敢动弹。
惊玹甚至未吐一言,连身姿都皎如清月。
可道道血泪弥漫,刺得银白消弭。他瞳孔骤变,被血冲刷得全军覆没,滴滴迁延。
没有人见他如此
生生的,像是杀尽了神魔,每一步,踩的都是头骨而立的台步,铺天盖地的血虐。
他恍若未闻众人的低唤,就那么抱起他鲜血淋漓的爱人,血泪划痕,欲挂不挂。
“阿梳怎么这么聪明呢。”他低声轻笑,哑得似生魂残鬼。
哪怕他与她都是在血中涅盘,宋执梳仍是高洁傲岸之圣般的晨光,而他惊玹,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恶鬼游灵,死尸冷葬。
他没说话,可苏橙蕊那边的雄性恐乱,爬着就要跑——
一声声哀嚎,一道道爆浆,血泥沾湿苏橙蕊的身,黏糊糊的肉感拉扯着她的嗓,她甚至没来的了力气叫出声。
“想拉回她,”惊玹抵着宋执梳的额,亲昵旖旎。
他好像是开心的,因为那口吻狂热。
他又好像是炼狱一般,因为已然血漫的眼眶净是嗔痴。
“可你没本事啊。”
他们都不知道惊玹在和谁说话,可那边恼羞成怒的天又是“轰隆隆”的一声。
惊玹这次没理了,他只是吻了吻怀中人的唇角,触及一片湿润血腥。
他缓慢消失在,春日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