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你永远地离开了。
陛下竟然火葬了你,他竟如此狠心。
在炽热的火焰里,焚烧殆尽,我仿佛看到你那纯净的魂魄归于天际。
看到陛下如此悲痛欲绝,我竟然有些开心。即使尊贵无比的他也无法留住你。
我趁一日没人,我将我做的那把竹笄,放在了你的桌上,那是我亲手所作,虽然不及能工巧匠,每一刀都是我的赤诚真心。
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不敢送给你,如今你走了,我把它放在你桌上。
你走后,我再也不能依靠着你在宫里呼风唤雨,所以我得往上爬。
为了活着,我必须往上爬,爬到皇上身边,让任何人都无法看不起我。
终于我靠着我的巧言令色和出色的工作能力,获得了皇上的信任和宠幸。
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了。
当然,除了皇上,我还靠着我的花言巧语迷惑胡亥,毕竟皇上一定会先我而去,我得做好两手准备。
当然除了这两位,我还得和那些官员们打好关系,我处心积虑地维持着每一段关系,就为了让自己不像你那般,被诬陷然后永远地离开。
然而正当我与皇上感情正好之时,我偏偏犯下了大罪,我自知死罪难逃。
活下去。这是你带给我的第一个愿望。
在狱中,我突然想起你的字是我亲自教的,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与我的字近乎一致。
我自然是知道陛下依旧想着你,所以我修书了一封,还怕他不打开看,特意在最外侧也写上了字,内容已经不重要了,主要目的便是让皇上看到我的字,想起你,如果能起恻隐之心是最好,若没有,那我就在末尾亲自提起你。
果然,陛下还是没杀我,特赦免我的罪孽,让我继续做中车府令。
蒙毅坚守执法的样子,真是令我厌恶,可我知道如今蒙氏受宠,不得胡言乱语,我都忍过那么久难道等不到将他们尽数抹除的一天吗。
陛下每次让我替他写诏书,写后总会看那字看许久。
其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字和我的完全不一样。我纠正过你无数回,你却依然写得十分方正。小篆其实比较偏圆润。
我既然练得好书法,自然也学得来你的字迹。
同样的一天,同样的六月廿一,陛下也崩逝了。
果不其然,陛下立了扶苏为他的继任者,我在其侧,亲自写下了他的遗诏。
我厌恶扶苏,扶苏与蒙氏向来交好,他一上位,必重用蒙氏,我必死无疑,我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若我不改,我就会死,我要活着。
况且我若篡改遗诏将扶苏改为胡亥,胡亥也是陛下最疼爱的公子之一,那怎么算背叛陛下呢?
最终一番挣扎后,活下去的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我还是决定联合胡亥李斯篡改遗诏。
先是把胡亥召了过来,告诉了他皇帝驾崩之事。他闻言大哭。
我又立即将遗诏给他看,劝说道:“大公子回咸阳后即为皇帝,而你最后拿不到一点好处,你该如何?”
“长兄继位,此乃大秦之幸。母妃曾说过‘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亲临终前什么也没说,我还有什么要求呢。”他只是带着泪水,淡淡地这样说道。
朽木不可雕也。
我劝说他自立称帝。
“母妃曾让我辅佐长兄事业,我怎能违背母妃意愿?废除兄长而立幼子,是为不义;不服从父皇的遗诏而害怕死亡,是为不孝,我才能浅薄,见识肤浅,勉强称帝,是为无能。百姓不服从于我,我也处于危险之地,国家也会灭亡。”
又是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先帝已经信赖你到如此吗?竟然还把继位者之事告诉了你。
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反其道行之。
“夫人先前并不疼爱你,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你,她既未行母责,你又何必行子任?况且你也是先帝之子,又得许同行,五公子纵使得先帝宠爱也未曾有此待遇,可见先帝也是寄托希望于你。”
“商汤周武皆杀君自立,无人说不忠,卫君杀父,无人说不孝。你自幼受教于臣,臣何时欺骗过你?此事你若自立称帝,只有益处并无害处。”
他略微沉思了下,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等着李斯前来找我。
他来了,我立马把门窗锁死,如果他不同意,我就用武力威胁他,毕竟我比他年轻许多,力气自然也大许多。
我刚提出了我的想法,他立马拒绝,他自然不愿意。
“大公子尊崇儒学,先前数次直谏,名为谏先帝,实为反大人,他作为公子尚且如此,若他成为二世皇帝,则大权独揽,改法废人岂不是轻而易举?扶苏当国,必先废先帝之法,可惜大人与先帝建立的一世功业。”我知道蒙氏和李氏关系向来很好,如果用蒙恬说事,不一定能说动他。
而扶苏和先帝政见不同,那也是和李斯政见不合。所以我选择用扶苏打动他。
“先前秦孝公之时,商鞅功高震主,可秦惠文王继位,仍旧车裂商鞅,我怕大人步上相同道路。”
“况且大人之女虽然贵为扶苏之妻,可至今无子,可见扶苏对大人之女无意,更为不敬大人。”我向来听闻扶苏对这个妻子只有尊重,如此也可以加以利用。
我见他神色有些缓和,我知道他一定被说动了。于是我接着夸了胡亥。
“我受陛下的诏令一直教育胡亥,至今没有看出他出现过重大的错误,胡亥仁慈慈悲,为人诚实厚道,轻视钱财,尊重士人,明辨是非,只是不善言辞。”
他依旧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陛下尸骨未寒,岂容背叛?”
我突然想起,她临死之前找过李斯,想必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
“夫人可曾找过丞相大人?”他的神色飘过一丝惊讶和惶恐,就那一丝也是被我捕获到了。
“夫人可是说过让大人不得背叛陛下?”他没有说话,更加验证了我猜想。
“即是如此,大人可知先帝最为信任谁?”
我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夫人过世,陛下再也未入后宫,夫人在世,已经可以在陛下身侧听取政事,可见陛下对夫人的信任。”
我拿出夫人的令牌,他有些疑惑。
“宫中人人皆知,夫人对胡亥最为严苛,为何?乃是陛下曾意欲将其位传给公子胡亥。夫人向来爱先帝,必遵其愿,我曾与夫人有过师生之谊,特授此牌于我。陛下近年来举止与之前颇有不同,况且我听说人死之前容易说错话,想必陛下可能一时糊涂记错了人。现在,大人之意何如?”
他终于松动了,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我先是伪造圣旨给扶苏定上不孝之罪,赐他自尽。自尽过后,李斯才把陛下崩逝的消息发出。
王离是你的侄子,我姑且饶他一命,让他代替蒙恬大将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