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心里不仅有满满的罪恶感还有深深的恐惧。
“寡人还以为,你要和他殉情。”他一开口我就被这落差感击败了。
那边是温柔似水,这边是冷若冰霜。
“臣妾还有朝思暮想的人在秦国,臣妾不敢。”我把那一匣子东西递了上去,“这是李将军赠与臣妾之物,现交与王上处理。”
他接了过去,翻了翻,冷笑了一声:“寡人还以为是什么珍奇宝贝,就这些,你自己留着吧。”
他啪地一声扔到了我面前,冷嘲道:“这位李将军倒是有些意思,迎战我们大秦,竟还有空给你带这些。”
突然外来传来前线战报,李牧自尽了。
将军,我对不起你。
我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完全控制不住,我有些发抖,是悲伤吗,亦或是愧疚?
我颤颤巍巍地把散出来的东西收进匣子,再将匣子收好。
就当留作纪念吧。
他的手猛地扼住我的下巴,我被迫仰头看着他,又惊恐地转过脸,泪水从眼角滑落,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哭什么?!”他仿佛更生气了,“你不会,动情了吧。”
“臣......臣妾只是惋惜李牧将军,他驻守边界多年,匈奴未曾侵犯赵国,若以后王上一统天下,匈奴之乱必须考虑。”
他稍微松了松手。
“臣妾已劝过将军,可是他宁死不屈。对不起王上,臣妾已尽力。”我生平第一次被他的威严吓住了,重重地深呼吸,“臣妾不会动情,臣妾,只倾情于王上。”
他抹去了我眼角的泪,在我耳边轻语,似:是恐吓“你只能为寡人哭,其他人,不值得。”
我见他的时候,脑子每次都必须转得更快,生怕说出一句话得罪了他。
“臣妾不愿为王上哭,只愿为王上笑。”他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我,下巴仍然有些痛。
良久,他一言不发,只是转身背对着我。
“寡人今晚去你那里。”他没看我一眼,直往门外走。
“是。”我起身跟在他身后,他突然在门口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拴在外面的马,正准备走过去。
这马性子刚烈,万一冲撞了他,我的性命更是难保。
我正欲抢先一步,却发现那马对他甚是温顺。他摸了摸马的鬃毛。
“是匹好马。”他看向马背上的双人马鞍,瞬间陷入了沉默。
“此马性子刚烈,臣妾刚见时,还冲撞了臣妾,初见王上却是温顺,看来连马都知道王上气宇不凡。”
“这马是李将军的?”他穷追不舍地追问。
“臣妾临走前,他送我的。此马追随他出生入死,想让其安享天年。”我感觉他貌似知道些什么,所以不能说谎,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他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开始往回走。
牵着马,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回到我宫里,貌似也没啥变化。
扶苏还在学习,一旁是有些困意的子衿在陪着他,高也很努力,子佩则是在安顿好阴嫚后,和小木子在打扫宫内外。
她们行完礼后,就退下了。只剩下我和他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
“怎么?不和寡人讲讲你在赵国的故事?”他似乎是在下命令。
你是想听在营帐里他差点吻了我,还是想听我被他单手抱了回去,亦或是他在即将被赐自尽的时候向我求婚。
“王上,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我收拾了下床铺,想早些结束这个话题。
他把脸侧向一边不看我。
他依旧躺在里侧,我躺在外侧,不过这次是他朝着我睡,我朝着外面。
闭上了眼,果然,梦到了他。
他还是那顶天立地,临危不惧的姿态。
将军!
将军,对不起。求求你,怨我吧,恨我吧。
他缓缓张口。
我不会怨你更不会恨你,我要你一辈子记得我,我要你一辈子都因我的死而愧疚,我要你一辈子都因我的情而罪恶。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囚笼困住了我,囚笼之外是嬴政的身影,虚无缥缈。
我安慰着自己,这是既定历史,没有我,他也会死。可是那段时光是真实存在的啊。让我如何忘记?
对不起将军,我只爱秦王一人,所以,求求你,恨我吧。
你既不入秦,那你我注定殊途。
我颤抖地拿起秦王递过来的剑挥了过去,破开了笼子,嬴政的身影逐渐清晰,似乎是在微笑。
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滩血红,我手上的剑不见了,我的手在滴血,转身,闭上眼,深呼吸,跑向了阿政的方向,抱了过去,他一只手环着腰,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
似乎,罪恶感减轻了一点。
半夜惊醒,我发现枕头被眼泪打湿了,背后感到一阵温热,才发现他贴着我的背,抱着我。
我谨小慎微地转了过去,脑袋伏在他的胸口,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先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醒了过来,看着他还没醒,又有些不忍心,外面又来了声音,我这才往上蹭了蹭,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唤着:“王上,早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我,含糊地说道:“你继续睡会儿吧,昨晚睡得晚。”
“不了,臣妾陪王上起来。”我先是利索地穿上,再给他更衣。
毕竟一个多月没回宫,还有许多事情处理。
我先是去找了赵高,让他好好照顾这匹马,他顺道问了问我这一个月去了哪里,我告诉他,王上让我回家好好反思,现下才让我回来。
当然我是骗他的,毕竟这种事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
正准备回去就看到了胡美人在远处,不知道是不是刚来。
“嫔妾见过洛夫人。嫔妾许久没见过洛夫人,甚是想念。”她向我行礼道,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带着不屑。
“哦?是吗?本宫还以为你很高兴呢。毕竟本宫离开后,王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奉上一个假笑。
“洛夫人错了,就算洛夫人在宫里,大王也是嫔妾一人的。”她妩媚地笑着。
我懒得和她多说,让她先行退下。
我走的时候又不免得叮嘱了他几句,一定要照顾好这匹马。
“夫人,敢问这匹马是王上赠与的吗?臣看夫人甚是关心。”
“不是,是亲戚送的。”我开始胡编乱造,正准备将马交给他的时候,它开始狂躁起来,甚至比第一次见到我时还要厉害。
“赵大人你没事吧?”我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他,牵制住小牧。
“乖,听话。”我拍了拍马,抚慰着它,它这才慢慢静了下来。
赵高拍拍身上的灰,行了歉礼:“夫人,对不起,是臣无能。”
“罢了,那我还是自己养着吧。”我挥了挥手,“麻烦赵大人以后送些上好的马草来了。”
小牧貌似听得懂的话开心地蹭了蹭我。
“臣自当尽力,为夫人效劳。”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目送着我离开。
“小牧啊小牧,你说你,小木子都动不得你,还有这个赵高,你也不喜欢,子衿子佩长那么好看你也不喜欢。”
我牵着马回了宫,扶苏跑来接过我的绳子,笑道:“母妃,让儿臣来吧。母妃出宫那么多天都瘦了,好好休息才是。”
这马怎么也让扶苏牵?倒是挺有趣。我笑着点了头回去了。
回去路上,我问了他最近的状况。虽然我当学生的时候挺不喜欢家长问我的成绩,可是当我真正当父母的时候,却还是先问起了他的学业,毕竟他以后的路很苦,如果能认真多学些,也能帮他父王分忧,这样他或许就能免受被流放之苦。
我知道,阿政没有过分对我,估计是有李斯帮忙,特意修书,明示结盟,他也深知我意,暗表同意。
之后我们常常保持通信,不得不感叹,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轻松。
这几日,我常常待在小牧身边,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发生了什么,偶尔也摸着他的鬃毛发呆。
这匹马仿佛真的听得懂人话,我说着难过的地方,它还会蹭我的脸,若是说了些高兴的事,它还会开心地叫两声。
或许,真的是将军在陪我吧。
过了几日,倒是把宫里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又交予了阿政。
“寡人倒是没看错人。你做得很好。”他看完了,点了点头。
“既是王上交与臣妾做的,臣妾自然得做好,让王上放心。”难得地看他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我不免得也心情愉悦。
很快,就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