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第一章宴上发难

三月微风,春意融融。

御花园内,姹紫嫣红,花儿竞相开放,每一朵都经过精心打理,展现出最美姿态,亦如盛装而来的贵女们。

几位皇子已然长成,到了适婚之龄,宫里特意筹备百花宴,邀请各家出众闺秀,也是有让少男少女们相看的意思。

贵女们谈笑晏晏,举止有度,乍看上去,好一幅众美春游画卷,可是话里有多少机锋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人群中有一格外美貌的少女,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却出落得风姿绰约、光艳照人,此时,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旁边几人闲聊,不知情的还当她是在戏园子里听戏呢。

“阿莹,走了快一个时辰,可要歇歇?”

公西莹收敛了下兴味神情,对旁边容长脸少女诚恳道:“大姐姐,我还好,你要是累了先去歇会儿吧。”

大戏还没开场呢,她可以坚持。

容长脸少女正是公西莹的堂姐,名公西珊,她听了这话眉头微皱,有些欲言又止:“莹妹妹,身子要紧,姐姐是为你好,去歇着吧。”

众人附和:“是啊,不用陪我们逛了。”

众人巴不得她赶紧走,她们精心打扮一番可不是为了来给公西莹当绿叶的,再说了,任谁被当猴看也不会高兴,偏又不好直言赶她走,免得被公西莹这个不好相与的缠上了,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天可怜见的,瞧这小脸白的,别累坏了。”

其实她只是面上看着柔弱而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里传言她底子差,大概是自娘胎里带的弱症。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身为当事人,公西莹就差点信了。

“就是,可别累到自己,不然荣晟大长公主该多心疼啊。”

这话一落,众人齐齐看向公西家的两姐妹,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荣晟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却是上任茂国公的续弦,公西莹是亲孙女,而公西珊这个姐姐却是前头那个留下的血脉。

公西珊见众人看来,眼神微闪,默默垂下眸子,有些受伤的模样。

“许妹妹心直口快的,可别是戳中了你的伤心事吧,我在这里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别放在心上。”有贵女似安慰似嘲讽道。

公西珊摇了摇头,柔柔开口:“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这话听起来有怨气,有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内情?

公西莹以为她疲于应对,没有留意到话中的歧义,轻推公西珊的胳膊,帮忙圆话:“好姐姐,可别逗大伙儿玩啦。”

没成想,公西珊好像变成纸糊的了,被她轻轻一推,整个人却大幅晃悠,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公西莹还以为自己力道太大,惊得快步上前想要把人扶住,手指刚碰到公西珊的胳膊,公西珊却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手臂猛地一扬。

啪的一声,公西莹的手被用力推开,掌心都红了一片,她诧异又不解地站在原地,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堂姐这是发哪门子疯?

在外人看来,公西珊似乎是怕极了公西莹,下意识躲避,以至于越发站立不稳,狠狠朝地面跌去。

园子里地面平整,铺着颗颗大小相近的鹅卵石,乍看圆润可爱,摔在上面那可要遭罪了。

这是要出事啊!

旁边几人忙慌里慌张来接,好险才把人扶住了。

她们纷纷关心询问:“怎么样?没事吧?”

公西珊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看了眼公西莹,飞快缩回眼神,但仍然白着脸替她开脱:“没事,二妹妹应当也不是故意的。”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正是公西莹推了人一把,险些酿成事故。

她们看过来的视线都带着谴责,公西莹平时娇纵些也罢了,可怎能如此恶劣地对待姐姐?

公西莹可真是百口莫辩,她就算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都不会有人信,想指出公西珊是装的又苦于没有证据。

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一位格外正义的贵女对公西莹怒目而视:“你们平时欺负阿珊就算了,在外面也不放过她吗?”说话之人正是公西珊的闺中手帕交田洛。

公西珊提高声音制止她:“阿洛。”

可短短一句已经足够令人遐想了,你们这两字可真值得玩味,荣晟大长公主清楚吗?

公西珊对着众人笑得勉强:“没有,祖母没有苛待过我。”可她脆弱得宛如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模样,倒是印证了话里的反义。

有贵女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自身,格外恨铁不成钢:“阿珊,你可真是好性子,受委屈了还帮着遮掩呢。”

公西珊只笑着摇摇头,苍白着脸道:“父母不在了,大长公主也很是照顾我的。”

一时,众人才看向她的目光更同情了,是啊,大房仅剩这个孤女了。

田洛握紧她的双手,鼓励道:“别怕,也别再替他们遮掩了,不然真要熬着被磋磨死吗?”

“够了!”

公西莹都快被气笑了,这两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搁在这唱戏呢?

连磋磨死人这话都说来了,再让她们演下去,祖母和他们二房恐怕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祖母一直对大房视若己出,大房出事之后,更是怜惜,直接将长姐抱来养在膝下,作嫡长女教导,父亲承爵也没有影响她家族嫡长女的地位,这样也能算苛待吗?

真是替祖母寒心,原来堂姐心里竟是这般看待祖母的,公西莹紧紧抿唇,压下讥诮的话语。

她清楚现在是什么场合,发脾气质问公西珊,只会落实祖母偏心,自己跋扈,一家子欺负公西珊这个“事实”了。

不就是作戏吗?呵,她奉陪到底!

公西莹皱着小脸,一双杏眼泛起了水汽,雾蒙蒙的,好像快气哭了:“大姐姐,你怎么误会我都没关系,可祖母对你一片慈心,你怎么能这样想她呢?”

众人看她这委屈的小模样,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了。

她们见过骄纵的公西莹、嚣张的公西莹,但委实没见过公西莹这般弱势的样子,大概是真的又气又伤心吧。

再说了,公西莹虽然性子骄纵,但也仗着有人兜底,算得上敢作敢当,还没有过如今这般抱屈的情形,也许里面真是有什么内情呢。

公西莹咬了咬唇,低低道:“这条南海紫珍珠串,可是祖母特意从陪嫁里挑出来给你的,我求了好久都没得手,也是为了今日……”

众人随之看向公西珊,脖子上的紫珍珠串颜色纯正,有指节大小,一两颗都难寻,还凑齐了大小一样的十六颗,更为不凡,不愧是嫡公主的陪嫁,该不会还是贡品吧?

她们又看公西莹脖子上挂的羊脂玉,品相也是极佳,但远不如珠串贵重。

她们猜到了荣晟大长公主不想让公西莹入宫,却没想到她会大度到推举一个,没有丝毫血缘的,可以说是情敌的孙女,去竞争太子妃之位!

众人看向公西珊的眼神变了,多了些尖锐敌意。

公西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止住话语,有些哽咽:“都是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大姐姐,你又何必嚼舌给外人听呢?”

说完,她红着眼眶,瞪向田洛。

田洛见众人看来,外强中干辩解道:“阿珊在家受了委屈,和好姐妹吐下苦水怎么了?”

公西莹嗤了声:“哦,你求证过吗?”

田洛梗着脖子:“这种事都是捂得死死的,我一个外人去哪找证据?再说了,阿珊也没必要说谎……”

公西莹打断她:“所以就是没有咯?”

“我很好奇,”公西莹顿了下,稀奇地打量她,“田小姐好歹出身书香世家,无凭无据的,怎么像个市井长舌妇一般到处传谣?”

“噗嗤。”

这话实在太损,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田洛环顾了一圈,见众人都在忍笑,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公西珊眼角一抽,看了田洛一眼,隐隐有些嫌弃。

公西莹抬了抬下巴,眼角眉梢尽是肆意张扬,气势凌然:“父兄虽远在边疆,但就我一个弱女子,也知道不能放任奸人污蔑自家门楣的道理,田姑娘你要是再败坏我们府上名声,大不了就让陛下主持公道,相信他老人家定能明辨忠奸。”

有人眼珠一转,附和道:“确实太过分了,莹妹妹,我要是你也受不了这委屈。”

“说得不错,茂国公世代戍边,抵御蛮族,怎能被人这样空口污蔑?”

公西珊看着这些煽风点火的人,眉头直皱,可别坏了她的计划。

“可是,陛下日理万机,因为小女儿家的口角就闹去陛下面前,是不是不太妥当?”有人迟疑,不想把事情闹开,万一牵连到她们,给陛下留下不当事的印象就不好了。

田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的没错啊。

“怎么会?陛下可不会干看着荣晟大长公主受委屈。”

“这事说小不小,茂国公府都这样了,其他将士家眷说不定是什么情况呢,陛下想必也不想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

贵女们静默了,这事一个弄不好,激起了军愤,如果北边蛮族乘机打来,万一让边关失守,那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她们倒吸了口凉气,不论如何,这事还是不沾为妙。

田洛吓得脸色惨白,慌得双手都在发颤,哀求地看了眼公西珊,却见她压根不看自己这边,脸色越发苍白了。

她咬了咬牙,跑到公西莹跟前连连哀求:“莹妹妹息怒,我不该听信阿珊的片面之词,这次是我错了,改日定当上门赔罪,下次不会再犯了。”

公西莹暗暗咋舌,这群人为了太子妃之位也太努力了吧,她是想敲打公西珊田洛她们,但也没想捅破天啊,心里也有点毛毛的,自己还是见好就收吧。

她看了眼公西珊,姐姐,最终还是要辛苦你背锅了。

“原来是姐姐,你好……”

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信任的长姐在背后策划,公西莹眼里尽是揉碎的波光,似哭非哭,好像受了重大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

众贵女担心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不好交代,将人团团围着,七嘴八舌劝解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没闹大,同时琢磨起她刚才的未尽之语,好什么?

众星捧月的公西莹最后哀伤地看了公西珊一眼,咬着唇偏过头去,似是被伤透了心不忍再看。

少女肤色极白,疑是冰雪雕成,蹙眉的样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们还有什么不懂的?

众人看向公西珊的目光颇为鄙视。

姐妹不和,不管不顾闹开,还闹到宫里来了,丢人不说,要是惹怒宫里的贵人怎么办?

不是蠢就是毒,还想当太子妃甚至未来的国母,也配?

公西珊脸色阴沉,这些人竟敢用看蠢货的眼神看她,也不好好想想,从来只有公西莹把人欺负哭的份,她哪会被气哭哦?

想到待会儿的计划,她强行压下怒气,太子这个火坑,这一世也该轮到公西莹去跳了,想必荣晟老太婆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公西珊幽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