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

带来的便当被两人无声地清盘了。

“你去工作吧,我去把便当盒给洗了。”

陆星砚没等他回答就默默地起身把桌上打开的便当盒给一一拢了起来,转身走到洗手池边。

一时间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这里也没有准备什么专业的清洁工具和洗洁精,只能先这样将就着用清水把便当盒冲洗一下,回家之后再重新回炉。

机械/性/地维系着手上的动作,陆星砚的思绪有些飘忽。

答应过骆清源的事情自己已经送到了,接下来他是不是就可以先行一步回家了……

不过,他是一定不会同意让自己一个人先回去的。

冰凉的水将他的手掌轻轻地包裹住,陆星砚无意识地伸手在水滴蜿蜒汇聚成的细流里划了划。

那么,要在这里等他工作完一起回家吗?

陆星砚又故意磨蹭了好一阵,才慢慢悠悠地抱着清洗过的便当盒走了出来。

骆清源已经坐在了正中间的办公桌前开始了工作。

陆星砚踮起了脚尖,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从包里轻轻地掏出了数位板,整个人瘫到了身下柔软的沙发上。

总之,姑且先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随便摸会儿鱼打发打发时间吧。

反正也是复健期的摸鱼,陆星砚就随手用USB把数位板接在了手机上。

基友特意给他发来了很多有关于之后签售会当地的美食和景点介绍,“这些都是我精心挑出来的宝藏攻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我到时候就参考参考自由发挥了。”

幸好刚刚才吃过了饭,陆星砚才不至于在看到那些诱人的照片之时太过失态,不过就算现在不是很饿,但是光看着图片就觉得好吃的东西看上去仍然还是很好吃。

陆星砚热火朝天地在手机和基友就着这些照片进行了一番讨论,隐隐约约间感到有一股视线拢聚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有所感应一般地抬起了头,然而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个人却依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

……是他太过/敏/感/了吗?

在稍稍放下心的同时,却也陡然地升腾起了莫名的落寞。

趁着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这边目光,陆星砚趁机又小心翼翼地借着这个机会往那里多望了几眼。

好像只要能再多瞄到一眼,他就能因此而赚到了一样。

窗外原先只是染上了几分墨色的天空此刻却是完全地沉寂了下去,变成了一片浓墨重彩的黑色。

“我结束了,我们走吗?”

耳际里突然清晰地传来他清冽的声音,陆星砚有些艰难地睁开上眼皮都快贴到下眼皮上了的眼睛,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点了点头,“好。”

因为哈欠而沁出的泪水模糊了本来就不甚清晰的视线,他只能凭着感觉伸手够了够茶几上的东西,试图将手机与数位板连接起来的那根USB接线给/拔/掉。

胡乱在桌面上触碰的手背被另一只手给轻轻地按住,“我来帮你收吧。”

陆星砚很听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又打了一个哈欠,连吐出的气息里都带着一股困倦的味道,“那这边就先交给你了,我坐在这边清醒一会儿。”

他嘴上虽然是这般说着,但是不久前才好不容易强行睁开的眼睛又一次快合上了。

“实在困的话就睡吧。”

骆清源看着他这幅明明下一秒就能原地睡着却非要强撑着清醒意识的模样,有些心疼地哄道。

“不行,”

陆星砚摇了摇头,努力把眼睛又睁大了一些,“我是来特意陪你的,我怎么能睡着。”

虽然这跟直接原地/入/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了。

听见他的话,骆清源也不再有其他的异议,只是伸出手扶了过来。

“我今天这么好又这么乖,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

陆星砚搭上他为了扶着自己站起身而递过来的手,一鼓作气地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想要什么奖励?”

怀里的人为了找寻一个窝着会舒服一点的地方不停地乱动着,骆清源的双手稳稳地托在他的腰际,让他不至于因为小幅度地晃动而悬空掉下去。

“比如说,”

陆星砚支着脑袋好像是格外认真地想了想,“就这样把孩子抱回家。”

“孩子困了,孩子不想走路了。”

这跟他刚刚义正言辞的宣言相比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好。”

骆清源轻声地答应了下来。

清冽的信息素就在如此近在咫尺的地方,被它轻盈地包裹着,方才还浓重的困意倏忽间被悉数驱散了。

甚至反倒变得有些精神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原理。

不过就算是不怎么困了,陆星砚也

还是想要继续这样窝在骆清源的怀里。

这个拥抱的姿势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也正因为如此,陆星砚才能没有太多顾虑地问出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所在意着的问题,“之前温予姐说的,在公司里通宵是怎么回事?”

“你的规律化健□□活呢?”

陆星砚感觉到抱着他的那个人的脚步顿了顿,“……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他似乎没有要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解释的意思,回应的音量也并不大,却像是在陆星砚心之湖上投/进/了/几块石子,泛起一阵稍显剧烈的波动。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狡猾。”

陆星砚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紧紧地攥住他西装的指尖有些无力地松了开来,“刚刚也是,明明都是你先开始的,”

“为什么最后……”

在愧疚的人都是他自己。

骆清源既没有肯定他的话,也没有否定他的话,而是极为难得地沉默了下来,选择闭口不言。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比对方要更了解自己的人了,明明两个人都在彼此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甚至还拥有了比以往要更加亲密和不可动摇的关系,可是为什么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又比之前要更遥远了。

两个人之后几天日常的相处看似好像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改变,然而只有陆星砚心里清楚,一直在逃避着接触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碍于这个原因,他也很难亲口地跟骆清源说自己即将要飞出去出差几天的事情。

几年前的那场不告而别一定是梗在他心中一根难以除去的尖刺和疤痕。

仅仅是为期几天的短期出差而已,陆星砚也不想让他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再次体会到被他不告而别的感受。

但是他这几天也实在无法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得很好,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时机开口。

陆星砚一贯都不喜欢无限期地把问题给搁置下来,他一向信奉的是有问题出现的话能当天解决就当天解决,绝对不要拖到第二天。

就像之前那件可能会让骆清源感到不太舒服的事情一样,即便也许是他单方面的自我意识过剩了,但自己还是主动地将其告知于了他。

明明出差的事情,也隶属于如此简单就可以跟他说清楚的范畴之中,可是陆星砚却怎么都下定不了决心。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这么一搁浅下来,就拖到了不得不赶快收拾行李的死线时间。

陆星砚自己一个人收拾行李的速度和效率一向都很磨蹭和低下,他做事情一贯没什么太大的计划/性/,属于自由幻想型发挥选手,经常想到哪出是哪出,一般人拿他都没什么办法。

就比如说现在。

陆星砚自己一个人不断折返于卧室里和客厅这两个地方,他折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行李箱给收拾好。

就在他有些费力地把行李箱从卧室推拉到客厅里的时候,一道无比清晰的解锁声从玄关的房门那里传了过来。

“……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所以晚一点回来的吗?”

偏偏陆星砚在第一反应所驱使下所说出的话,还是怎么听怎么都洗不太白的欲盖弥彰的专用语句。

重逢之后的第一次,陆星砚明确地感受到了那股从骆清源身上释放出来的无意识的信息素威压。

身体远远要比意识的反应要快,陆星砚连握着拉杆的手指的骨节都有些泛白,“……你先,先冷静一点!”

“关于这些,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的。”

玄关的门被他非常冷静地从内部反锁了起来,原先传来的是解锁的清脆声响,而现在响起的是上锁的沉闷声音。

陆星砚的心里剧烈地咯噔了一下。

……他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就算是骆清源人生第一次有些失控的易感期,他也从未感受到过这么强烈的信息素压制。

陆星砚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差点都要被他的给勾出来。

“你刚刚说了,你可以解释的对吧?”

寂静到几乎让人觉得窒息的气氛下,骆清源轻声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像是耐心地等待着陆星砚的继续。

“我收拾这些行李,不是想要故技重施地从你身边离开。”

陆星砚的声线隐隐有些颤抖,然而在这些反复在心里过过几遍的话出口的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那些纠结和不情愿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经过他精美包装的谎言而已。

“我……”

剩下的话哽咽在了喉咙,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不能再吐露出来。

“不是为了故技重施地从我身边离开的话,那是为了什么?”

“只要你亲口告诉我,”

借着头顶上暖橘色的灯光,陆星砚才终于看清楚了骆清源现在脸上的神情,“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会相信。”

不仅是他一贯沉稳的声线在微微颤抖,陆星砚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失态的骆清源。

“……只是,只是短暂地出差一下。”

陆星砚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迎上他深沉的眸光,“我一直都想要提前跟你说一声的,只不过最近都没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我……并不是想要离开你。”

铁锈般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强行地逼迫着自己,陆星砚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给拼凑了出来。

骗子。

“你会不会相信我?”

骗子。

陆星砚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他拼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对面那个人正在颤抖着的双手,将自己还略微残存着些许余温的唇畔凑了过去,在他的指尖上落下一个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些去触碰就会破碎掉的轻/吻/。

就像他每一次最喜欢对自己做的那样。

骗子。

直到那抹轻柔的触感切实地落在他的指尖上,那股熟悉的甜美气息确切地靠拢了过来,骆清源才能来用身边的这一切来印证过此刻眼前这个人真实的存在。

“好,只要是你亲口说的,”

明明根本捕捉不到在指尖绽开的花朵,但是骆清源仍然固执地想要留下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我都相信。”

相信他不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

也相信他不是真心地想要离开自己。

“就算只是短暂的出差,你可不可以也暂时不要去?”

他的尾音也随着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沙哑了起来,几乎是恳求一般地在他耳际低喃道,“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这一次骆清源没有再像之前一般沉着地等待陆星砚的回答,就像是在害怕他会吐露出任何含有拒绝意思的话语一般,不断在室内汇聚变得愈发浓烈的清冽气息朝着陆星砚压了下来。

这一次落下来的,是近乎疯狂的索求。

索/求/掠/夺/着他的气息,索/求/掠/夺/着他整个人的存在,好像这么做就能将自己刚刚所试图挽留的一切都禁锢在他触手可及的身边一般。

就连方才被陆星砚给狠下心/咬/破的/舌/尖/也被他一一地/舔/舐/过,/怜/爱/而又酥/麻。

“……”

陆星砚整个人被他压在了那个刚刚被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上,长长的拉杆被那个人给顺手拉了出来,前方是他灼热的气息,背后唯一能够倚靠着的则是那/两/根/细/长/的拉杆。

也许隔着单薄衣料的后背已经被/勒/出/了两道细细的/痕/迹也未可知。

肺部的空气都快被眼前的人榨干得一滴不剩,陆星砚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在这里被他给/索/求/到窒息的地步。

“我一直都很想,试试别的地方。”

陆星砚感到他轻抚上自己脖颈之间的腺体,带过了一阵/甜/蜜/而又/震/颤/的/起/伏/。

“你想不想?”

这种似曾相识的询问句式,陆星砚好像有点什么地方听到过。

似乎曾经是由自己亲自说出来的。

不像刚刚根本没有给予陆星砚选择的权利和思考的时间,这次骆清源足够耐心地想要等到他的回答。

有些缺氧的大脑根本分不出任何的思绪去思考别的事情,只能一门心思地去面对眼前的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简直比上一次还要更加过分。

如果说上次只是固定在浴室这一个地方的话,那这一次几乎是有限的时间里把家里的每个能立住的地方都尝试过了。

陆星砚的嗓子低哑得近乎不成声调。

“乖,现在还能再睡一会儿。”

骆清源轻轻地遮住他的双眼,想让他能休息就再多休息一会儿,“到时间我喊你起床。”

“……我不想去了,我真心地不想去了。”

陆星砚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彻底摆烂了,“你现在就帮我跟编编打个电话,说我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临时取消那个签售会了。”

“不是还说想被你真正的粉丝在大街上认出来找你签名合照吗?”

骆清源的声音听上去还带着一丝笑意,“你确定不去吗?”

“骆清源!”

除了实在被他给气急了的情况,陆星砚很少会这么没大没小地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不是被你气死就是被你活/生/生/地/搞/死/的。”

“你之前对我的道歉都记到哪里去了?”

“道歉道歉,意思就是道过了之后还敢的意思对吗?”

大概是这一次所积攒的/怨/气/实在太深,他一口气都不带/喘/地大声bb道,如果不是嗓子被牵扯得有些生疼,或许他还能再吐槽上几句。

“喝点水润一润嗓子。”

骆清源将床头柜上放置着的/插/着吸管的杯子递到陆星砚的唇边,耐心地托着茶杯等他他小口小口地吸着饮完。

杯中的清水眼看着就要见底,他贴心地用手指擦去陆星砚唇边印出的水渍,“还要不要喝了?”

“……我觉得暂时可以不用了。”

陆星砚严肃地郑重声明道,“……你想用这招来让我心软是不是?我才不会上当。”

“对不起。”

一道很诚恳的轻叹很快地消散在漆黑夜晚的尘埃之中。

“……”

随着这句所谓道歉话音的落下,陆星砚又没话可说了。

偏生每次只要骆清源主动地低头道歉,他就会很没有原则地心软。

“……那,那好吧。”

陆星砚翻了个身,哪怕是在没有光亮的夜色之中,他也不太想和这个人再一次对上视线,“这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我们姑且就算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