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炸裂般剧烈疼痛,同时伴随着难以遏制的眩晕。刘宇晨皱了皱眉,狠狠甩了甩脑袋,用力撑住床沿坐起,双脚落在地面的瞬间,丝毫没有感受到以往熟悉的坚硬,反倒有种踩在棉花和云层中的柔软、虚幻。
胃里很酸,翻腾的胃液刺激着喉咙一阵蚀痛,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扶住墙壁慢慢站起,用虚弱无力的双腿勉强撑住身体保持平衡,面色疲惫的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抹淡淡的血红晕色,才逐渐爬上苍白如纸的面颊。
刘宇晨是个控制力很强的人。记忆里,除了父亲葬礼结束回到家中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喝醉过。和所有医生一样,他格外重视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宿醉除了让身体麻醉,头脑有短暂兴奋感之外,根本不会带来半点好处。同时,还会引发一系列强烈的负面反应。眩晕和呕吐,都是他极其厌恶,也极力避免的是事情。
脑子很乱,但他却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个场景。
显然,自己是落在一群荒野强盗手里。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他就曾经听几个长年在外的雇佣兵谈起过————有些荒野流民会占据能够得到少量净水的区域形成定居点,他们靠掠夺过往人类和狩猎变异动物为生。落单流浪者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这些家伙通常会把受害者杀死,腌制成肉干长久储存。他们依靠这种方法在荒野上生存。长时间吃人肉,会对食用者身体结构组织产生一定程度负面影响,甚至会造成大脑和某些重要器官产生变异,但是在饥饿威胁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久而久之,甚至会把这种颠覆道德理念的举动,当作一种难得的享受。
说起道德。。。。。。这个混乱的世界,它似乎早已随着旧时代文明一起,被深深掩埋在尘土和废墟的最深处。
“你醒了?”
听到动静,蹲在火炉前的男子转过身,微笑着看了看他。
这是一个不算很高,体格中等的亚裔男子。他围着一块类似女式披肩的红黑网格裹布,散乱的线头从布块边缘稀稀拉拉垂落下来,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见穿在里面浅灰色的战斗服。
生活在废土世界的人们,都懂得如何利用身边每一样器具,并且使之发挥出最大效用。尤其是荒野上的流浪者,衣服款式已经不能单纯从男女性别角度进行区分。在寒冷和物资匮乏的威胁下,男人同样会穿上衬裙和丝袜,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保持温暖。
当然,前提是他们从废墟里找到的衣物还能穿,还没有变成轻轻一拉就破的絮丝。
刘宇晨一直注视着男人裹布下面的那件战斗服。这个世界上拥有独自生产能力的大型机构寥寥无几,它们都拥有特殊徽记和服装款式。无论外观或者颜色,柔韧程度还是布料本身的编制密度,都与骷髅骑士团配发的服装完全相同。可是,在胸口、手臂侧面等几个重要部位,并没有看到应有的黑色骷髅标志。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在脚边和床铺周围来回搜索,没有看见自己的背包,也没有找到本该与其放在一起的突击步枪。
“你是在找这个吗?”
男人微笑着指了指靠近房门的角落,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上,摆着刘宇晨记忆中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侧过身体同时,也露出架在火炉上的一口扁形铁锅,里面熬煮着类似米粥的黏稠液体,表面不断喷吐出一个个炸开的气泡,空气中迅速充满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用勺子搅了搅粥,把一只底部明显露出凹陷的搪瓷缸子装满,表面放上一双枯树枝削成的木筷,男人端起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和身体一样干瘦,头顶刮得露出青灰色的皮肤,颧骨外凸的厉害,长时间营养不良使眼窝陷得很深,薄薄的嘴唇被鼓得向外拱起,目光却很柔和,丝毫察觉不出敌意。
刘宇晨接过米粥,也不客套,凑近唇边吹了吹,小口慢慢吸溜着。
对方如果想要加害自己,根本用不着在粥里下毒这么麻烦。食物在荒野上非常珍贵,他们绝对不会在将死之人身上浪费。
“我叫蒙毅,你呢?”
男人从旁边拉过一个表面满是霉斑的旧木箱,坐下,问。
“刘宇晨。”
喝着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是医生联合协会的人?” 蒙毅拉开上衣口袋,摸出那枚银制柳叶刀胸针,认真地问。
“曾经是。”
粥很寡淡,调料也只有最简单的盐,却是刘宇晨酸痛胃部最为迫切需要的填充物。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至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喜欢,那东西可以自己留着。”
“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好奇。”
蒙毅丝毫没有提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把玩着手里的胸针,用试探性的口气问:“你是一个医生,据我所知,强化药剂都出于医生联合协会之手。呵呵!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上一针?要知道,荒野可不像呆在城里那么安全。拥有异能,那怕只是最简单的一级强化,都要安全得多。”
“打针?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不打针?”
刘宇晨笑得有些神经质:“正如你所说,我是医生。医生永远不会给自己看病,也不会使用自己制造的东西。哈哈哈哈!你应该明白,打针必须承担相应比例的风险。没错,我手上就有整整一盒四级强化药剂。但是你能够保证,我肯定能够熬过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幸运的成为变异人吗?”
蒙毅的脸色依然平静,默默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非常聪明地没有询问刘宇晨和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关系。显然,这个陌生年轻人和西北方向那场正在进行的战争之间,肯定有某种必然牵联。在废土世界,医生是个令人尊敬,并且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厚遇礼待的职业。他既然对那枚银色胸针漠不关心,说明已经放弃曾经的身份。如果愿意留在芦苇镇,那么对于自己管辖的这个小型定居点,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人活着,总会生病。无论旧时代人类或者新生代人类都无法避免。尤其是在这种充满辐射的恶劣环境下,生病,通常都意味着死亡。
“我得离开这儿。”
刘宇晨的回答让蒙毅脸色骤然微变。未等发作,他又继续道:“我要往东南方向走,去见一个朋友。很高兴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留给你,包括那盒强化药剂。当然,如果你能派人陪同我走完剩下的路,到隐月城的时候,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报酬。”
蒙毅眼角立刻跳动了一下,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并且掩饰住面部微颤的肌肉,不动声色的问:“隐月城?你认识的人是谁?”
“林翔。他是那里的城主。”刘宇晨脸上满是坦然。
“你说什么?林,林翔?”
蒙毅一愣,继而哑然失笑。他笑得很开心,很舒畅,甚至笑出了眼泪。
。。。。。。
座落在山林掩映间的加尔加索尼城堡,是一个恬静而又安宁的庄园。在春日微暖的阳光照射下,寒冷冬季中大部分凋零枯萎的植物,又重新释放出新鲜青嫩的生命活力。它们虽然没有完全铺满绿色,却已经绽露出点滴幼弱的新叶。主楼和几栋用长廊联接的辅楼之间,弯曲扭绕着枯黄粗大的蔓藤。粉白的石膏浮雕为建筑增添了更多庄重气息,具有浓厚艺术性细节的金属栅栏显示出奢华。园丁在道路两边的苗圃里忙碌着,他们翻掘溶化的冻土,播种下去年收获的种子,只要气候一直保持温暖,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下上几场晰晰沥沥的小雨,冬天残留下来一切破败气息都将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逾悦、欢快的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