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当然是王胜文带来的酒，他舍不得喝姥爷家里那点存货。
下次再来，就给他带几坛子地窖里的那些酒吧，老爷子肯定喜欢。
既然是亲戚，游书记喝酒的时候，说话逐渐就放开了，天南地北地吹了一大圈，他竟然是老四九城农业学校毕业的，还真是有些见识，特别是对农业生产，也有些独到的见解。看来这戴眼镜是有原因的。
当然，王胜文严重怀疑这是他得不到提拔的原因：跟领导谈话讲知识，领导不喜，特别是官场酒后乱说话最容易得罪人。
酒量都挺大，四个人喝了四瓶酒，都没喝大，都是当官的，谁怕谁啊，没一斤酒的酒量，无论从前还是如今，酒桌上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不过游书记这人还是比较真诚，当听姥爷说了王胜文准备送领导些老物件以后，直接在被捎回家的时候，提了一袋子古钱币给了王胜文。
回四九城的路上，媳妇还是会嘟囔自己的男人的：
“你要是以后回老家就喝酒，那以后就少回来。”
王胜文挥挥手：
“我在这儿喝酒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们不举办婚礼，二舅也没怪罪咱们，要是这次回家酒也不喝，那就说咱是矫情了，无论在外边混得怎么样，在家里总该有点真诚吧？”
“是，你做事儿就是严谨，怎么今天我妈看你的眼神都变了啊，一个劲地嘱咐我在城里要伺候好你，把家里的活儿都让我干，一点也不让累着你。说说，你是怎么巴结好这个丈母娘的？给钱了？”
“你看你这人，短见了吧，她现在又不缺钱，我给她钱干什么啊。我跟你说啊，我只是叫了声妈，就把她激动成那样了，看来这妈以后还不能随便叫了。”
“嘻嘻，难怪呢，我跟你说啊，我妈以前可是都被人看不起的，因为她没文化，又好乱说话，现在我爸当了书记，才好点儿了，你这一叫妈啊，她心里能飞起来。”
“应该的，虽然没生你，但是能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以后多给她买点新衣服。”
“早买好了，在家里放着呢，咱俩不是从厂里直接来的吗，所以没带。”
“过几天二舅会过去，就让他捎回来吧。”
“你怎么还叫二舅？叫声爸这么难吗？”
“以后都叫二舅，在城里我还会叫张书记呢。你婆婆嘱咐过的，让我就叫他二舅。”
“为什么啊？”
“因为叫二舅代表有血缘关系。”
“明白了，血缘关系最大对吧？”
“对啊，没看到秦汉叫我表叔，即便是这么淡的血缘关系，我对他们也很好吗。”
“那你还揍人家！”
“他妈让揍的，不揍他就会学得偷鸡摸狗的到处惹事儿。”
“家里还没见过你揍过别人呢。”
“别的孩子也不敢惹事儿啊，没理由揍。抽过于莉的屁股，算吧？”
“你还好意思说呢，人家于莉说你抽了她的屁股，她兴奋了好长时间呢。”
“我去！还能这样！”
“所以家里的女人们都不怕你啊。”
“说说谁最不怕，我打一次试试。”
“宋美淑最不怕你，你抽她的屁股试试。”
“我去！你说点好话吧，那是我怕她好吧！”
“嘻嘻！你也就有欺负欺负小孩儿的本事！”
小两口说笑着回到崇文院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尤凤霞在等他们。
真是个贴心的小媳妇，家里外边都把男人伺候得这么舒服。
……
第二天一上班，黄主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样胜文，昨天去了吗？”
“去了啊，昨晚九点多才回来呢。”
“他们同意了？”
“村里和公社都同意了，今天他们去县里汇报去了。”
“那你抓紧写个实施方案，我给农林部他们送过去。”
“怎么这么急啊？”
“废话，拿钱的事儿能不急吗，人家还得要产品呢，你们抓紧做，年前这一批必须要保证及时交货。”
“行吧，我写好了马上让人给您送过去。”
“那你呢？”
“我带着干活儿啊，反正你们又没人帮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那行，你下午再去昌平一趟吧，把生产安排好，你可不能让我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啊。”
“行，吃完午饭我就过去，材料我马上就安排人给他们送过去。”
“行了，那你就快写吧，我等着。”
王胜文恨得牙痒痒；领导就是领导，为了自己那点破面子，拿下属当驴使，又是联系场地又是安排生产，还得给他写实施方案，合着领导只在办公室里喝茶就可以了。
行，下次领导们再来视察，我让你给我们干活儿，也把你们当驴使一次！
转头对尤凤霞说：
“把陈晓燕给我叫来！”
“被领导欺负了，就欺负下边的人是吧？切！”
怒吼一声：
“快去，看看徐勇在的话，把他也叫过来。”
吓得女孩儿跑着就去了。
一会儿的工夫，陈晓燕和徐勇都来了，王胜文并没有欺负他们，而是安排陈晓燕多订轮胎和其他配件，安排徐勇用一车间的人给昌平送材料。
结果就是，人家一车间郭主任亲自带着一帮人，开着拖拉机给昌平送材料去了。
没办法，大衣棉帽的诱惑力太大了，还可以开着拖拉机在四九城浪一下。
王胜文严重怀疑郭主任是个二傻子，你一个接近五十的人，有什么好浪的？
他不知道的是，人家郭主任那是为了浪吗，人家是去昌平找曲厂长和何大清喝酒去了。
行吧，以后往昌平送材料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四九城的百姓给他们取了个好名字，红星轧钢厂一车间拖拉机车队，简称一拖。
自此以后，大街上孩子们听到拖拉机声都会喊：快来看啊，一脱来了！
纯属污蔑，人家不就是夏天的时候脱了上衣开拖拉机吗，又没脱光了。
安排完两个人，王胜文才开始认真写黄主任要的那个实施方案，也没什么难写的，平时这些事儿，都在心里算计过了，心里有的内容写出来很简单，套用公文格式，最后再喊几句口号就完了。
不过这次王胜文把口号喊得挺响：
农业是国家的根本，发展农业机械是固本之策。
据说后来农林部的部长被提拔成国家副总理，就是因为人家高举这面旗帜。
（这是史实！）
刚写完让尤凤霞送局里去，秦淮茹就进了办公室，一看办公室就王胜文自己，马上就问：
“怎么就你自己啊，尤凤霞呢？”
“她给局里黄主任送文件去了，你有什么事儿吗？第一天上班就出问题了？”
秦淮茹娇嗲的声音：
“我能出什么问题，我就想来问问，为什么给灵儿妹妹她们那里安排这么多生产任务啊？”
“不是我故意安排的，是局里张局长给的任务，说让我们年前给电扇厂准备三万台电机。”
“啊？他们为要这么多啊？”
“人家要走了，先把电机存下，人家才能安心。”
“你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啊，我恨不能他赶紧走呢，他走了咱们才能干点别的，他们在这儿碍事儿。”
“知道啦，今天西城区木器厂的人送家具过来了，你姨在那儿看着呢。”
“行吧，那晚上你和梁姐就别回崇文院了，遇到刘岚的话偷偷告诉她，让她把那边的东西收拾一下，跟傻柱说一声，调这边来了，最近我就让她和萌萌搬到崇文院里去，住到堂屋最东边那间房子里去？”
“嗯，你姨想住新房子怎么办？”
“把她骂出去不就完了？反正你在这儿住的时候她就不能在这里。”
“她不走怎么办？”
“笨蛋！偷偷告诉她是我说的。”
“嘻嘻，你真坏，连你姨都敢骂。”
“滚蛋滚蛋，我还有事儿呢，别在这儿挑拨离间。”
今天，王胜文并没有去车间干活，尤凤霞回来以后告诉她给车加满油，下午跟自己去昌平。
尤凤霞又动了小心思，想让她妈妈跟着，王胜文立马就拒绝了，必须让关芹芹一起去，她对那里最熟悉，再去接你妈的话，时间就晚了。
下午吃完饭就去崇文院接了关芹芹，三个人一起去了昌平。
先把关芹芹放到沙河居才开车来到柴油机厂，刚进院子，宋所长就拦住车子，急匆匆地说：
“王厂长，你可来了，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
“上午我们区里的单区长带着人抢了几台农机具过去，说是过后给钱。”
“你们没阻拦？”
“阻拦了啊，但是人家是领导啊。”
“纪区长呢？”
“纪区长肯定是躲起来了，他们是一伙的！”
王胜文一想，这还了得，这不是给自己下马威吗，这单区长是个什么角色？怎么敢这么干事儿。
又一想，他如果真有后台，就不会去巴结纪区长了，肯定是个典型的能打能冲的干部。
这可就惹大事儿了，这事儿要传到农林部的人的耳朵里去，不枪毙也得一撸到底啊，部里的命令谁敢违抗？
于是把车调了个头：
“宋所长，让两位同志带上家伙和器械，骑三轮车到区政府门口待命，咱俩开车去区政府！”
宋所长离开，尤凤霞在车上问：
“我还去吗？”
王胜文这才想起她还在车上，赶紧把她领进刘玉梅屋里嘱咐了一下。
到了昌平区政府，吴书记和单区长都不在，纪区长也不在，只有刘区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