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射击的声音持续了一夜,青川港的崖壁炮台与海中的东洲舰队展开激烈对射,海面与空中明灭不定,如同雷阵雨来临时的电闪雷鸣。
青川镇的主街上大火吞噬着成片的木楼和竹楼,到处都有灭火队和救援队忙碌的身影,火光映照中,人群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往东跑着,东面炮弹落地,又忽然转向往西,西方发生爆炸,便不管不顾再度向东,一路上拥挤踩踏死者不下百人。
待到双方终于停火,头顶上不再有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时,天已蒙蒙发亮,整座城镇化为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臭味和血腥味,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街上,刚刚熄灭的大火还浓烟滚滚。
沈月翔和李秋阳与大多数茫然无措的幸存者在青川镇早年为了应对东洲进攻而建造的庇护所中挤了一夜。等隆隆炮战停止,他们便同当地人一起回到一片狼藉的镇上,抱着一线希望去寻找李昆吾。
青川历史上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创,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回到镇中的人民看到几乎夷为平地的昔日住所无不动情落泪,哭声嘤嘤,沈月翔和李秋阳来到镇中旅店处,那里的大火已被灭火队扑灭,砖头瓦砾断木铺了一地,淡淡的烟气仍在废墟上飘摇。
“李昆吾要是当时在旅店里,恐怕没有任何生还希望了。”
秋阳声音哽咽,她讨厌昆吾的啰嗦,但是却把他视为难得的朋友。
“如果不看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认定他死去的,我们一起找找吧。”沈月翔不相信李昆吾就这么死了,他们大风大浪经历了那么多,李昆吾怎么就能被一枚炮弹炸死呢。他拿起一根断木开始挖掘旅店的废墟,秋阳也一起帮忙,不断有死难者的尸体从灰烬和瓦砾中暴露出来,沈月翔和李秋阳把尸体抬出来,摆到路边,很快尸体就排成一排,男男女女安静地躺在地上,住旅店的多不是本地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为他们安葬。沈月翔和李秋阳决定等一下找一辆车把这些尸体运到郊外一处风水好些的地方埋掉。他们的挖掘工作越接近李昆吾住的房间,两人的神经崩得越紧,谁也不愿意先看到埋在灰烬下的李昆吾。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飘来,如此熟悉,使两人愣在当场。
沈月翔转过身,看到脸上浮现着诧异表情的李昆吾,他虽风尘仆仆,衣着却很整洁,显然没有遭遇昨日那场炮弹纷飞的灾祸。
“你没死!”秋阳扔掉手中的木棍,跳过去抱住李昆吾。
“喂,你这是干嘛?”秋阳过分的热情让李昆吾十分错愕,她突如其来的拥抱使他更加不知所措,双手无处安放,只能举过头顶作投降状。“你还在笑,快管管你老婆!”昆吾狼狈地向沈月翔叫道。
原来昨日炮弹打过来时,李昆吾去了青川港,地泽有年节封港的传统,过年时,任何船只不得出海,但他还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偷偷摸摸运营的船只,他在地泽生活多年,深知这个岛国从来没有不能突破的规矩,也没有花钱搞不定的事,在港口里东奔西跑老半天还真被他找到一位藏在角落里拉生意的船老大,两人正在唾沫横飞讨价还价之际,东洲的舰队从海面上发射了第一批炮弹。
“打起来时,你躲在了哪里?”沈月翔拉着李秋阳快速向城南走着,李昆吾告诉他们,别再搬尸体了,东洲的火枪队就要进城了,如果遇上他们,恐怕自己都要变尸体了。
“我和船老大上船了,我们就在船上看流星雨似的,看炮弹乱飞。”
“没人打你们吗?”秋阳问
“我们这种小船谁会浪费炮弹,再说,那船老大也是相当机灵之人,他很快就把船开到一个小峡湾,那里正好避开了落弹区,我让他在峡湾等着,咱们赶紧过去,趁着兵荒马乱之际,也许还能逃出升天。”
“我们为什么要逃走,东洲和地泽打仗,我们是海西人,谁也不招惹,东洲人难道会为难我们。”秋阳在过一片废墟时不小心崴了脚,走起路来,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那么天真,东洲那些野蛮人怎么能分清你是不是地泽人,你是没看见,他们昨天攻下青川炮台,是怎么对付守军的,拿刀把人一个个开膛破肚,太可怕了,不是人能做出的事。”
“你不是在船上吗?怎么能看清楚炮台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