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人慢慢将茶拨进了紫砂壶中,米菲淡笑,“警长谦虚了,我也不懂,这个地方离警署比较近,又安静,所以才选了这里。对了,你叫我米菲就好,我可以叫你宋警官么?”她本不是个愿意与人套近乎的人,宋轶给人的感觉踏实可靠,就真的像个邻居大哥,不自觉的就热络起来。
宋轶点点头,他也觉着老是叫警长有点别扭,警署的人都称兄道弟惯了,没有人叫的这样官方,拿起手中的茶碗,忙了一中午这会儿确实是有点渴了,仰头就要喝,“宋!警官!烫……吧?”
“嘶~”
果然,挺烫!
果然、没来得及阻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时,彼此都笑了一下,米菲想不到撞见一个精明干练的警长这样可爱的模样,宋轶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鲁莽尴尬一笑。
生活是个圈,你画了半圈,还有人画的半圈,扣上的时候,你就觉得有“缘”。
笑与不笑间,彼此相识,互相认可,有些人的关系递减,有些人的关系递增。
那天本不是宋轶询问笔录,他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见到米菲的第一眼,手中案卷就掉了一地,随手问了手下的兄弟这人是谁,又看了问好的笔录。
太像了,如果墨非还活着,怕是也这么大了吧,也该是这么漂亮女孩儿,她怕是要叫自己一声叔叔的。看着米菲那一头粉毛,倒不像是墨非的风格。墨将军一家当年在滨海公路遭遇不测,大家都说是车祸,他怎么也不信,车祸中只有墨非活下来,后来却还是因为一场意外抢救无效成了植物人。
宋轶一直是墨将军手下的干将,受他的提携感恩至今,一直把墨将军当成自己从军生涯的榜样。当年墨将军曾经说过有意要辞去将军的职务时,宋轶还感觉到震惊,谁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墨将军一家人遭遇不测的消息,等他匆匆赶到时,墨将军的骨灰都已安葬,只有墨非满身管子的躺在IcU中。
没了墨子诺统领的驻军,宋轶心灰意冷,最后转职到了警署。他其实一直在调查当年墨家车祸案,发现一无所获,越是这样宋轶越觉得蹊跷,当年的车祸绝不是一起单纯的车祸,肇事逃逸车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若是意外怎么会如此天衣无缝?记录上写着车祸,可是时间与当时他寻问那天晚上走滨海公路的司机所说对不上口供?当天晚上明明有出警封路的指示,封路是在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为什么记录里这些都没有提?疑点重重的一起车祸,沉寂十年无人过问,仿佛这是警队中的禁忌,还不只是这些,墨将军一家,还有当时的许司长被捕猝死狱中,多个联盟要员落马,甚至联盟最神密的鸦家后人飞机失事。
在这联盟的警署中,有太多不可触及的秘密,他用的十年的时间未能解锁当年联盟巨变的疑惑,自己想查的案件依旧是毫无进展。
“要不要喝这个?”米菲递给宋轶一瓶冰水,拉回了他的思绪,这次他拿起水又是一饮而尽,果然他就适合这种并不太值钱的饮品,牛饮的人喝什么茶呢。
看着宋轶像表演一样喝光了一小瓶冰水,米菲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欲言又止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郑丹的姐姐,那天从警局出来,我看见她了,呃、还有谢谢你,听冷医生说是宋警长送我去的她那里,十分感谢。”米菲态度十分非常诚恳,只是有点后悔不该约宋轶来茶楼,本来还以为他的年纪,会适合在这里喝喝茶顺便了解一下郑丹的事情。
好像李度也比自己大,听助理说他要大自己十岁,怎么他看起来好像和自己年纪相仿呢?米菲很难将李度划在大叔这一区里,像宋轶就很典型是大叔区的,本以为他会喜欢喝茶的,特意避开了咖啡馆,宋轶整体的气质与咖啡更不搭。
见米菲道谢后又一副气馁的样子,宋轶安慰她,“这里环境不错,我虽是个粗人,偶尔来来坐坐也不错,好歹让我感受一下文化的气氛,提升一下修养也好。”
宋轶安慰的话很有效果,米菲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仿佛又重燃了斗志,宋轶比米菲大十多岁,察觉到比自己小的米菲心里想什么,是一件容易的事。
“郑丹的姐姐?你是说郑义?”
“呃,郑义……”米菲陷入沉思,郑家的两个姐妹,好像从长相到性格,都相差许多。
宋轶点点头,“她叫郑义,是郑丹唯一的亲人,她的案件确实疑点许多,还在调查中,可能是她的姐姐身患重病,怕自己等不到结果,所以情绪有点失控。”
米菲点点头,“郑丹的死与天港的游轮有关?准确的说她的死与暗渡有关,是吗?”
她的开门见山让宋轶有点意外,微微一愣后注视着米菲,“游轮上没发现作案痕迹,她还有下船的证明,暂时排除游轮,至于暗渡?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郑义告诉你的?你们只是大学的同学吧,据我了解郑丹生前并无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你调查这些为什么?”
米菲没有回答宋轶只是看向窗外,午后的天港阳光充足,街角的猫都躲了起来,怕被这阳光灼热了一身的皮毛,米菲的眼睛看着阳光照着的地方久了,就会觉着酸涩,本能的将头又转回室内,眼前顿时昏暗一片,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凭感觉的落在宋轶的肩上,“见到我那天你问我,知不知道一个人,你说我像她,我想问问宋警官,那个人是谁?”
宋轶做为一个警察,平时他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种所问非所答的嫌疑人,他明知米菲在转移话题,还是甘愿遂了她的愿回答:“她叫墨非,联盟驻军总司令墨子诺将军的女儿,她今年也该你这般年纪……”
摸摸手中的茶杯,茶已经凉了,宋轶汲取上次的经验,这样的温度不会再烫到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果然不错,他虽然不懂茶,但是好赖还是能分清楚的,墨将军一生爱茶,他的儿子墨白也同他一样,他还记着那个俊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墨白要是活着,恐怕已经是联盟的总统,当年的墨白年轻有为,虽然还没有参加总统候选,却已经是呼声最高的议员。
墨将军一家人,都是那么优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给了姓墨的,儿子优秀,女儿漂亮,明明那么好的一切,一夜间消亡。
“十年前,墨将军一家在滨海公路遭遇车祸,一家四口只有女儿墨非活了下来,肇事车辆逃逸。”宋轶痛心疾首。
米菲惊讶,“墨非还活着,她现在在哪里?”
“活着,也和死了没多大区别。”
“?”
“她之前一直在圣仁医院的IcU中监护,据说她是圣仁医院继承人的未婚妻,后来被转到外联盟的m城,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就与m城的警署朋友联系,派人特意去了一趟国际医院,发现墨非依旧是昏迷不醒,如同十年前一样。”
宋轶抬头看了一眼米菲,抱歉道:“你们实在太像了,我必须确认一下。”
显然米菲并不介意,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墨非,郑丹的死,还有面具,看似不相关的一切,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墨子诺、墨白和墨非,宋轶所说的每一个名字,自己的心都如擂鼓,这与之前在福利院,听院长和自己讲过的身世不一样,在那里的一切,她没有共情,她没有记忆。
米菲听宋轶说墨家的过往,为什么自己的共情如此强烈,墨白?墨非的哥哥,梦里也有一个哥哥,一个待自己温柔又……
米菲轻抚额角,想到梦中的哥哥,她的头有些痛,“我不介意,宋警官,你能和我说说墨白吗?或者墨非的事情,没别的意思,毕竟最近常常有人将我认做她,单纯的想了解,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墨白他、如果活着,今年应该快四十岁,可能他会成为联盟最年轻有为的总统。”宋轶眼中不自觉亮起道光。
午后的时光因为天气燥热显得缓慢,茶楼中的水壶冒着热气,茶杯凉了又热,米菲歪着头,听着宋轶讲着墨将军的家人和家事,像是听别人的故事,又像是身临其境。
不知不觉间,茶被水淡了味道,故事也讲到了尽头。
下楼的时候,米菲又问了一些郑丹的细节,本来这些与案件相关的事情宋轶轻易是不会告诉别人,他还是破天荒的告诉米菲。
遇见这个女孩儿,宋轶这个警长,好像变得不怎么讲原则了,一改以往的作风。
“你这头发,必须染这个颜色么?”他还是有点执着于米菲这一脑袋粉毛。
“啊!倒也不是,你要是嫌烦,我可以染别的颜色,灰色?蓝色?绿的?黄的就别了吧,普通又便宜满大街都是。”米菲确实常常染头,都是这种炸眼的颜色,想着日后还有许多要麻烦宋轶的事情,顺顺人家的眼染个别的颜色,也不是不可以。
听她说这几个颜色,宋轶叹了一声气,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自己真是不敢苟同,“你还是随意吧,黑色不好么?”他印象中墨非有着一头似瀑布般的黑发,一直都软散披在肩头,直至腰际。
“黑色?黑色……嗯,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米菲有点闪烁其词,这和刚刚那个自信又直来直往的她可不太像。
宋轶没再说什么,他觉着米菲这样漂亮的女人,就算脑袋上扣个花盆也是好看的,有什么不适合呢。最后,他还是叮嘱了米菲注意安全,郑丹的案件疑点很多,听郑义的意思好似与她男友有关,警察的直觉告诉他,米菲不会听自己的话。
磨叽这种事情永远都像父母于孩子,明知他们不会听,可还是想叨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