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女帝在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情形下,稳坐着帝位。
她没有给自己取封号,更是没有给自己取名字,国号维持着康熙,什么都没有变。
变得只有朝中局势,以及各项让人惊奇却找不到任何角度去质疑的国策。
这一日中午,和准宜尔哈遣散了身边所有人,来到乾清宫中自她登基后便被改造为大型帝王书房中。
只有一位做太监打扮的年迈老人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回头,抚摸着这里面一卷卷卷轴、竹简、纸张,
“同样的讯息,我会留给信给董鄂家,也留给了弘晏。”
弘晏是她与胤礽的长子。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弘晏终于是达成了他的梦想——登基,成为一名真正的、不受他人掌控与摆布的帝王。
和准宜尔哈走到一个个书架前,看着上面用麻绳系着的标签,
“登基后三月、半年、一年、三年、五年的计划,我都替他准备好了。
儿孙教育资料,我也亲手都书写出来了。
帝国百年内该如何发展,世界国家局势也都被我梳理成册。
他酌情看、酌情做。
儿孙各有儿孙福,我不管了。”
听着和准宜尔哈的话,那一直戴着面具的老太监的双眼,露出了惊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像是完全无法相信这种话怎么能从和准宜尔哈的嘴里说出来一样。
他无法理解。
他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就像是三年前那样。
可和准宜尔哈没有同他对话的想法。
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你还能活着看见他登基,看着你们爱新觉罗氏的皇位物归原主,可是能安息了?呵。”
“好好照顾他。
少年天子的不易,你最是清楚不过的了。
剩下的一年时间,好好用来辅佐他吧。”
说完,她甩手凭空拿出一卷圣旨,丢到了‘老太监’手中。
“这是遗诏,拿好了。”
他顺势摊开,看着里面一条条的内容,他频频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碍于面具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没有名字、没有脸、没有声音,每到他想要表明身份的时候,他的心口便会抽动、意识便会模糊。
这三年的苟活让他绝望。
他没有一刻不在懊悔、自责。
可这一刻,这个女人的一切举动,都在告诉他——你真的很愚蠢、很自负、很天真。
“转告弘晏,我希望我的后事如这遗诏里的一样。
不需要葬礼,不需要谥号,不需要墓志铭,什么都不需要。”
“好了,我去找他了。
你就留在这里,自便吧。”
……
毓庆宫。
自太子崩逝后,这里便一直是他的停灵之地。
和准宜尔哈知道胤礽的愿望,她愿意满足他。
以董鄂·和准宜尔哈的身份去满足他。
因为此地布着法阵的关系,哪怕这些年无一人可进,毓庆宫中依然干净整洁。
庭院中的虞美人花,无论季节、无论风雨,都盛开、绽放着。
就像她那一年大婚,走进毓庆宫时一样。
推开正殿中的第二口棺材,和准宜尔哈侧身躺了进去。
当棺材闭合的那一刻,一切光亮都被隔绝。
拥抱着黑暗,听着自己逐渐衰弱的心跳,和准宜尔哈闭上了眼。
与胤礽的点点滴滴,在这漆黑中格外的清晰。
他是一个聪明、倔强、执拗的人。
他喜欢一切的风雅之物,只不过碍于皇太子的威严,从不表现在外。
带着她读聊斋、看着、听着时下文人作曲写诗……
与他的相处,近乎遍布着董鄂·和准宜尔哈的一生。
时间不多了。
回忆,在生机逐渐消散的钝痛中戛然而止。
她轻声呢喃,哼起胤礽以往最喜欢听的小曲。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
“啦,啦,啦……”
最后一声戛然而止,和准宜尔哈这具躯壳失去了生机。
此时,距离她夺嫡成功登基上位过了三年零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