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因方解受伤不便操控飞舟,所以师徒俩买了飞鹤赶路。

余之萤正在翻乾坤袋找药,冰洲的剑意太锋利,冰雪凝聚其中久久不得消散。小徒弟这身伤若不好好治疗,指不定要严重到什么程度。

方解看着他忙碌,突然伸手将其按住:“余、师尊……”

这声喊得两人皆是一怔,心头滑过淡淡异样。

还是余之萤先反应过来:“怎么了?”

方解别开眼,低着头迅速道:“《六出剑诀》我已通读一遍,在最后剑尊提到自己还曾写过一本小札。”

说着手指一动,灵力作笔,他迅速将脑海中的信息刻画到玉简上,然后递给对面之人。

摸了摸玉简,方解道:“师尊,看。”

话音未落,半空中浮现出几行蓝色小字。

“吾尝谓大道至纯,当以戒骄、戒躁、戒嗔、戒痴、戒贪、戒怒,凡令吾辈成瘾者,皆非良善。”

“然依此数百年,吾竟止步不前,困于惑。后踏遍浮元,书尽小札,终以明悟修行一道当从心所欲,至情至性。”

“吾毕生所得不过寥寥数语,望与君共勉。”

方解指着其中两字:“我想那些关于师尊的遗憾可能就在其中,就是不知道这本小札会在哪里。我们可以先去问问宫宗主,再去剑尊化身飞雪之地找找,然后……”

余之萤望着那些话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突然道:“方解,你当真以为我如此没有人性?”

方解愣住:“……什么?”

“徒弟都伤成这样了,我还想着自己那点事,这不是毫无人性是什么?”说着余之萤笑了起来,然后又继续翻起乾坤袋,“其余事以后再说,眼下先回去把你的伤养好。”

今日是个大晴天,偶然有两朵白白的云叠在一起。飞鹤慢悠悠地穿去,方解猝不及防就被柔软包裹了起来。

他默了片刻,趴下脑袋小声道:“好……”

之后又飞行了许久,一到落英谷,余之萤就抱着方解往房间去。路上给他服了一些丹药,伤势有所好转,但伤口上的剑息还是要处理一下。

他拿出一只小玉盏,将烈火果磨成的药粉倒入其中,又加了点促进恢复的灵液搅拌。

方解看着那一坨碧悠悠的黏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余之萤端着东西走过来,瞧见他这副样子当场就笑了。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他颠了颠玉盏,挑眉道,“乖徒弟,你也有今天。”

方解呆住,马上又伸长脖子,挺直脊背,恨不能将浑身的毛都给飞起来。

余之萤弯了弯嘴角,轻柔地给这只小狼崽上起了药。

那药湿湿热热,一下便中和了伤口上的冰痛。师尊那双手像水一样抚摸过身上每一处,有时还会停下来挠两下,比如脖子、脸颊。方解舒服得毛都软了下来,又闭上眼睛,耳朵感觉热热的。

慢慢那灵活轻柔的手指开始下移,一点、一点来到了腹部。

忽然,房间内响起“当”一声。

方解猛地睁开眼。

余之萤握住玉盏和那只小狼崽对视,有些不敢置信:“你竟然踹我……?”

方解要凝固了,所以刚刚他干了什么来着?师尊的手摸过来自己实在忍不住,下意识就抬腿把人蹬开了。

“我、我……那里可以自己好!”

“不行,肚子上那么深两道口子如何好?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怎么会!”

“那就自己乖乖躺平。”

余之萤在边上等着,然而方解并没有照做,反而拖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以此抗拒师尊的靠近。

……

啧。

瞧着那两只完全熟了的耳朵,余之萤心里笑出声。他把玉盏一放,忽然捂住心口歪倒靠在床帏上,紧紧蹙眉。

方解一看师尊这样子哪还管什么害羞,连忙奔过去。结果两条腿才扒住那细细的胳膊,下一刻就被人按倒在了床上。

余之萤将这只小狼摊平:“先前观你试剑时我被冰洲的剑气震到了心脉,现在有点痛。乖徒弟,为师很脆弱的,所以你可不能挣扎。”

雪白头发垂得满床都是,有几缕贴在方解鼻尖上。他不敢呼吸了,只是盯着裁春在月亮下闪着金光。

见他果然不动弹了,余之萤又开始继续上药,这回十分顺利。

方解小心翼翼抬起了两条腿,悄悄抱住余之萤不动的那只手,然后把脑袋埋在他手臂后面。

“怎么,又害羞了?”

“……有点痛。”

最后一道伤口深可见白骨,闻言余之萤顿了顿:“试剑那会儿看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忍,这会儿知道痛了?”

方解又冒出脑袋,轻轻靠在余之萤手臂上,歪着头看他,蓝色眼睛波光粼粼的。

余之萤被看得一怔,余光又瞥见那颤抖的腿肚子,心中叹息一声。放下玉盏把小狼抱在怀里,他低头吹了吹伤口,轻声哄道:“给乖宝宝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方解觉得余之萤的话和那吐出来的气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一瞬间真的不疼了。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温柔,专注。

有师尊真好。

“方解,你可见过天鲸?”

“那是什么?”

“据说浮元的各大海域中沉睡着一种巨大灵兽,叫做天鲸。它可以飞,飞到天上后就会落下星星雨。谁能捞到最亮的那颗,谁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那师尊见过么?”

“我不仅见过,我还捞到了那颗最亮的星星。”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许愿能早日离开什妄海,没过多久就实现了。”

“好厉害……”

余之萤本来只是想说些轶闻趣事转移下方解的注意力,好让疼痛不那么深,然而此刻却意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摸摸方解的头,他轻声道:“陈素海也有一头天鲸,过几日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方解狠狠点头。

一番折腾下来师徒俩都累了,尤其是余之萤。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方解看他面色都白了,又想起那个震到心脉的事,于是赶紧催人去睡觉。谁知余之萤并未离开,而是脱掉鞋躺了上来,又拍拍怀里位置。

“乖徒弟,快来给为师暖个被窝。”

方解立马奔过去。

师徒俩很快抱作一团,就像过去那些日子一样。

屋外风很大,吹得万千灵植肆意摇晃。玉梨花大片大片地落,像云,更像万千情愁与无尽思念。

余之萤睁开了眼,与那孤天高月静静对视。

许久后他放下小狼崽,起身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他出门的瞬间方解就睁开了眼,他从小睡眠就很好,今夜竟意外失眠,只因师尊的呼吸实在不顺,心跳也时快时慢。他担心地候着,果然这人最终还是起来了。

蹑手蹑脚跳到窗口,他向外看去,忽然停住。

月光如瀑,飞花似雪。

余之萤手中拿了一朵明霜雪,垂眸轻嗅。身边是一方小桌,上面正是白天自己所给的玉简。

方解想,师尊果然还是很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