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静绞着手中帕子。
家里人和睦,她也不是个在祖母、叔母面前就不善言辞的性子,若是旁的事情,林云静可以侃侃而谈,偏是婚姻大事……
内心里,她难免会有些羞赧的想法。
转头看向黄氏,见母亲沉沉目光里皆是鼓励,林云静便微微点了点头。
母亲说得对。
这一次议亲,她要自己听、自己想,要把意见表述出来,而不是像上一次一样全靠“长辈做主”。
长辈当然为她尽力尽力,也多番考量,出差池并非他们不够周全,而是确确实实、遇着了表里不一的。
只是,在那个时候,林云静是有想法的。
她想到的都是“不要嫁”,只因不想母亲失望、祖母为难才都咽下去。
好在,云嫣激励了她、开解了她,才让她有机会脱离苦海。
嫁人不易,但林云静想,听自己的心声并没有那么难。
“余大人说得很诚恳,”林云静抿了抿唇,一边想、一边说,“真算起来,我只见过他两次。
去年在山道上,乱糟糟的,我又崴了脚,当时是看到了他,但我心慌意乱、自顾不暇,没看清他模样,余大人还只出力不留名,见马车脱险,立刻就收拾东西走了。
之后就是前几个月当面道谢,我才知道他什么模样。
说的不多,但看得出来,他为人客气有礼。
我对他的了解实在不算多,只听伯父与陈东家说他事情,听着是个品性好的。
他这回的答复也是用心考量过的……”
林云静用词客观,但显然,她对这门亲事并不排斥,对余璞的回复亦是接受。
见祖母时不时点头,林云嫣冲林云静眨了眨眼睛。
大姐内敛些,在载寿院里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赞同”了,至于更多的想法,还得换个地方,等没有长辈们在了,她们姐妹说悄悄话。
林云静的肯定也让黄氏安心许多。
吃过一次亏,就怕再点个“要命东西”出来,同时更担心因噎废食,左右摇摆不定、自己吓自己。
吓坏了她黄氏,顶多夜里睡不安生,要是因此烦了小段氏,载寿院里对云静的婚事也吞吞吐吐起来,那才糟糕了。
“老夫人,”黄氏握着女儿的手,与小段氏道,“我听着也合心意。”
就是,她想见见余璞。
洪嬷嬷之前见过,说是长得周正、一看就是敦厚踏实之人。
黄氏想,她要和陈东家商量下,等下回余璞再去生辉阁时,她就坐在隔壁雅间,找机会打量两眼。
不一定要说什么话,但她想从面相上看看。
这个想法存在心中,黄氏并没有说出来,但她沉吟的样子落在了林云嫣眼中。
林云嫣心念一动,很快就猜到了二叔母的想法。
一点不难猜。
作为母亲,岂会对以后的姑爷不好奇呢?
“祖母,”林云嫣笑着与小段氏建议,“过两天,由父亲出面请余大人来府里做客?一个衙门的,也不算突兀。也让他来给您问了安?”
小段氏听进去了。
对外说是同僚走动,对内嘛,见一见,外头能知晓什么?
“也行,”小段氏颔首道,“我听了他这么多事情,确实想见一见。”
黄氏也笑了下。
她哪里会不懂呢?
郡主是看出来了,主动向老夫人建议,也省得她寻机会去生辉阁。
论细心和周全,郡主一点不缺。
正因此,黄氏也怕耽搁了林云嫣的大事。
“府里准备郡主的小定最是要紧,”她道,“不如等定礼之后吧?老夫人您说呢?”
小段氏对此倒是不担忧。
定礼有条不紊的,林玙请余璞做客,前后也花不了一两个时辰,并不耽搁什么事,当然,多等些时日也成,正好等等余璞老家那儿的回信。
如此想着,小段氏干脆道:“听大郎的意思吧,要凑他们休沐的时间,平日还都有政务在身。”
黄氏自然不顺着应了。
小段氏又与陈氏道:“虽然捅破了窗户纸,真要定下来却还要些时日,不过,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别到时候心急。”
陈氏看了眼林云静。
要她说,自家需要准备的其实不多。
与许国公府退了亲事,两方互不相欠,但府里给云静备下的东西都没有动,嫁妆册子都是现成。
同时,需要新娘子准备的绣品,更是云静的强项。
陈氏听说了,即便婚事作罢,林云静那绣了一半的红盖头也还再陆陆续续绣着。
原因倒也简单。
“又不是以后不嫁人了。”
这话通过林云芳的嘴传到她耳朵里时,陈氏差点叫这个大侄女给逗得仰倒。
想得开、通透人,陈氏最喜欢了。
林云静不止能忙她自己的,近来还抽空帮林云嫣,毕竟,刺绣是她的长处,她喜欢、也绣得好。
因此,真议亲时,反倒是余璞那儿要多做准备,自家要做的是“减”。
与国公府联姻才会有的贵重体面东西,要全部减了,万万不能僭越。
再者,余家能给的定礼、聘礼都有限,自家样样丰厚,反倒会叫姑爷为难。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等交换八字之后,她再与老夫人、黄氏商量也不迟。
想明白了这些,陈氏嘴上应得也好:“您放心,不会耽搁了的。”
大体主意都定下了,陈桂便起身告辞。
陈氏送他出去,到院子里又念叨了几句:“余大人进京后都在学问上打交道,婚事大抵不灵通,哪怕他父母抵京可能也够呛。”
陈桂也琢磨这事儿,立刻说了他的想法:“我琢磨着过两天与伯爷开个口,等确定下来之后,从翰林院里寻一个能掌事,代为主理,就像国公爷那儿、都是安逸伯出面的。”
陈氏连连点头:“是个好主意。”
屋里,黄氏和林云静也准备回青朴院了。
前脚起身行礼,后脚,林云静就被林云嫣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