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仁送走大舅,正打算去田头看看,吴文喜急匆匆地过来,喘着气对忠仁道:赵队长,不好了,牛中暑了。忠仁忙问其故,文喜道:天气热,牛从一大清早拉到现在,没歇一会儿,刚才突然瘫在田里,见它口吐白沫,浑身发热,我赶紧把它牵到树棵荫凉下,用冷水给它擦了身子,现在好多了,应该没甚大碍,只是下午实在不能再干了,牛吃不消,我人也吃不消。忠仁道:那田块收拾得怎么样了?文喜道:有一块田能栽了,还有一块田才耙个头告,不行喊几个男劳力用耧耙搂搂。忠仁道:也只有这样了,我马上去安排人上工,你先回去歇歇。文喜道:哪敢歇呀,我还不放心牛呢,我得去田头看看它。忠仁道:你中饭还没吃呢吧。文喜道:没呢。忠仁道:我家现成的面条,吃碗再去。文喜道:不了,我老伴把中饭拿到田头了。说完匆匆而去。
上工的哨子从庄头响到庄尾,社员们陆陆续续地下田干活,男人们或耧田或打秧,女人们则下趟栽秧,二十几个妇女一字排开,栽得快的排在头趟,然后依次往下排,大伙儿对自个儿有几斤几两还是心中有数的,所以也没人争着往上趟排,手脚不甚麻利的总是排在最后,一趟秧下来,头趟的上了圩埂歇脚,尾趟的还有小半截田呢,先上田头歇了会儿的又下了田,帮着慢的接趟子,接完趟子,大伙儿再上岸蹲在田头树荫下休息。栽最后一趟秧的时候,下趟之前,成美跟大翠出主意:头几趟的老是我们这几个,这趟把她们往前赶赶。大翠道:有哪几个呀,后尾子上的都是些岁数大的,性子慢的。成美道:何小丽刘秀萍潘学妹她们,尤其是何小丽,平时嘴若夸夸的,这回跟她开个心,把她夹在你我之间的趟子上。大翠道:算了吧,她能下田栽秧就不错了,还糗弄她。成美道:你是怕她男人说你,还是保庇她呀。大翠道:不是的。成美道:那就这样子,听我的。成美站起来说道:刚才田队长说了,最后一趟秧早栽早收工,下趟的顺序打乱了,头趟还是冯大嫂子,这第二趟是我,三趟何小丽,……何小丽听了,心中格登一下,明摆着是拿我挂相,露出一丝别人不易觉察的冷笑,只听成美继续道:往下排,刘秀萍,潘学妹,田队长……
忠仁光脚走到田头,对妇女们说道:秧栽的是快,还没得倒棵子趴棵子,就是退步大了些,这趟稍微推些起来。赵队长走后,妇女们开始下趟,开始并没有什么差距,栽了几丈远,何小丽朝头趟的冯士英使了个眼色,士英心领神会,她早就听说何小丽在家做姑娘时是个栽秧能手,两下里起了精神,发起了力,十几分钟,便把个赵成美落下丈把远,赶着赶着身上早已大汗淋漓,只见何小丽像发了疯似的,左手剔秧右手飞快地插到田里,马步稳重向后疾退,别人栽秧是直腿弯腰之势,她用的是半马步半弯腰,个把小时下来,腰不直一下,等她一趟到头,坐在田头埂子上,向前望去,最快的大嫂还有四五丈,成美大翠足有小半截田,其他人才一半多些,众人皆惊,也不栽秧,都聚到小丽的趟上,啧啧称赞:看人家栽的,泰山不是堆的,牛逼不是吹的,笔直,行子比尺倒的还均匀,一棵倒的趴的玩玩都没得。大翠脸色有些挂不住,对众人道:还不快去栽,早栽早收工。成美本想拿小丽挂个相,不想倒难堪了自己,众人叽叽喳喳,她一个闷屁都没得,低头栽秧。
众人都回到各自趟子里。小丽歇了会儿,便帮着秀萍反向接趟子,栽好秧,小丽秀萍坐在田头埂子上桄着栽秧绳,秀萍道:四嫂,没指得你栽秧这么快。小丽道:被她们逼的。大翠道:那你平时总是往后趟上蹲的?小丽道:我又没比你们少栽一趟少栽一棵,你管我在哪个趟子。士英也是夸赞不已:小侉子今个儿露了脸,明天大队有个栽秧比赛,原是派我去的,回头叫你大哥安排你去,准能拿了第一名。小丽道:大嫂,你不要拿我开心了,还是你去吧,我哪有你稳重呀。众人说说笑笑,桄好了秧绳收工回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