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麻花亮,忠义两口子起身揭了地铺,把屋心里扫得干干净净。忠义去了河码头,用木榔头打碎了码头上的冻,挑满了水缸,巧云烧火煮早饭,赵妈妈披衣坐在铺上,巧云道:大姨娘,稀冷的,你再睡睡。赵妈妈道:睡地铺冷不冷呀。巧云道:不冷,还汗涔涔的。
忠义顺着河浜的路跑步,在坝口处见有人在冻上行走,遂问人家做什么的,答道去打冻鱼的,忠义跑回家,跟妈妈妈说去打冻鱼:打点回来,中上煮煮。姨妈道:你会打冻鱼呢。赵妈妈道:他捞鱼摸虾精呢,尕尕大的时候就下荡逮鱼了。出来尿尿的忠信听二哥说要去打冻鱼,便也要去,赵妈妈道:你哪块到要去,狗咬上墙头,一会儿不上书房了?忠信道:不是放寒假了。赵妈妈道:那你去吧。于是忠信穿好衣服,背着鱼篓子,跟着二哥去了荡里。
茫茫马家荡,一片冰冻世界,河面上的冰清澈透明,一眼能看见河底,滩面上冰雪白色泡沫状,尺把高的蒲柴桩子露出冰面。滩面水很浅,冰一直结到滩面上,看似脆弱的冰面,脚踩上去却很踏实。忠义没当兵之前,每年冬天打惯了冻鱼的,凭作经验,他晓得什么祥的冰面下有鱼,高高举起木榔头用力砸向冰面,要砸两三下才能砸出盆大的窟窿,卷起袖子捞出碎冰,再把手伸下去,鱼基本上是被震晕的,轻而易举地就能抓上来,大多数是小曹鱼,运气好的也能打到黑鱼。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火红的霞光铺满了马家荡,冰面上到处是打冻鱼的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忠义都跟人家打声招呼,约摸一个时辰,忠信鱼篓子里装了大半,忠义笑道:五子,二哥热了。于是脱了衣服,递给忠信拿着,忠义道:你脚上的毛窝子都溅潮了,冻脚了吧。忠信道:返火了。忠义兄弟俩往回行走,边走边看冰面下的情况,看见有地方犯浑水了,便来它一榔头,太阳高了,兄弟俩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篓子鱼背回家,首先夸忠义的是大舅:没想到小成子捞鱼摸虾这么精。巧云去河码头将鱼?了,赵妈妈早已刷干净锅,坐在锅灶门口等着烧火。巧云将鱼下锅,放了油盐酱水,赵妈妈又叫士英去菜园子里挑了些葱蒜盐荽,鱼煮好了端上桌子,大麦糁子粥,大舅边吃边夸道:还是大锅里煮的鱼好吃,香,糁子粥嘟得稠糊糊的,不像我家,每顿都是淀汤淀水的。大家说了一回笑话。
吃了早饭,男人们坐在门口晒太阳,接着昨天晚上饭桌上的话题,忠仁道:昨个晚上跟士英说了,她基本上是肯了。正好士英抱着文翠在锅屋门口喂奶,大舅说道:大外甥媳妇,昨个晚上忠仁跟你说的事,你给个准信。士英听闻,转过身,将小凳子踱了几步,说道:他都说定了的事,我哪敢违二呀。大舅道:这不跟你商量呢吗。士英道:刚才说笑话的,舅爹爹不见气,把他二爷家,又不是把别人家的,再说了城里条件比我们乡下好多了,不过,不晓得文兵肯不肯去呢。忠仁派忠信喊来文兵,哄他道:文兵,你跟二爷进城念书去,肯不肯呀?文兵毕竟是个侠子,哪晓得什么深浅,答非所问道:二爷家里有好吃的吗?忠义笑道:多着呢,二爷天天买给你。文兵道:那我去呢。说着笑嘻嘻地钻到二爷怀里。姨父笑着说道:这侠子跟他二爷挺亲的呢。大舅对忠仁道:侠子大了,有升腾了,还是你们两口子沾着光。当下说定。大舅道:早点弄中饭吃吧,吃过了,忠义他们急着回城呢。
吃过中饭,赵妈妈把早已准备好的猪肉和青菜装进柳篮子里,对忠义道:自家养的猪肉好吃,就少点了。忠义推辞道:妈,你们留着吃,家里这么多人口呢,我们有票,什么都能买到。赵妈妈执意要他拿着:家里养的东西,也派你们一份呢。忠义遂叫巧云拎着,他便搀着文兵。士英道:我去跟他把换身衣服拿来。巧云道:大嫂不用拿了,进城跟他买新的。一家人站在路边,目送着忠义三口子,士英躲到人群后面,偷偷地抹起眼泪。送走了忠义一家,大舅姨父等人也各自回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