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忠智睡到大半夜,被恶梦惊醒,遂没了睡意,索性披衣起床,站在窗前。窗外春寒料峭,残月如钩,寒风阵阵。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对面那间是刘支书的宿舍,这两天他回公社去了。刘支书军人出生,讲究原则,性格耿直,他和章卫国格格不入。这使得赵忠智十分为难。忠智清楚,刘支书器重他,章卫国在利用他。他两边都不能得罪,必须左右逢源。但他敬佩刘长军的为人,鄙视章卫国的行事风格。他之所以刻意接近甚至于巴结章卫国,只不过是想利用章卫国手中的权力来提高自己在荒村的影响力,仅仅个把月的工夫,他虽然还未是大队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但他也掂量出自己在大队里的分量。大队班子里除了支书主任,他应该是第三号人物了,那几个什么会计民兵营长之类都不在他话下,按照这种局势下去,只要他好好把握,估计不出半年,取代章卫国的可能性很大。
这就是所谓的人之欲望。芸芸众生如蝼蚁般忙忙碌碌,所求不外乎“功名利禄”四字,种种心态,种种手段,以期达到目的。然而所谓达到目的,只不过是一时之势罢了,人的欲望哪能永远得到满足的?但道这欲壑难填,某大师有一首打油诗为证: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薄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忠智正想入非非,原本虚掩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那人站在忠智的身后,忠智明显地感受到那人急促地呼吸声,也闻到了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他知道这个人是陶红兵,忠智语气平淡的说道:你怎么来了?陶红兵忙道:我睡不着觉,看见你窗前有人影,估计你也没心思睡觉,所以就过来了。原来这陶红兵自从去年就看上了赵忠智,这赵忠智生得确实不错,虽然比不得潘安,但在荒村还算是出挑的。红兵暗恋着忠智,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白。后来,赵忠智平地做起了大队长,和她朝夕相处,天赐良机。再后来,赵忠智搬到大队部,她也收拾被窝行李住到了忠智的隔壁。她之所以努力表现自己,只不过是想让赵忠智注意自己。她有时会刻意地去接近忠智,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忠智跟她在一起只谈工作上的事,从不多说一句题外话。这几日晚上,她总是静静地听着忠智屋里的声响,听到屋里传来鼾声,她才若有所失地睡去。今夜忠智起床的声响虽然不大,却惊醒了并未睡着的她,她站在门外,注视着忠智的身影,许久,她终于克制不住怀春少女内心的感情冲动,推开了忠智宿舍的门。
忠智点亮了罩子灯,说道:你坐下来,我正好有话跟你说。红兵心中窃喜,怦怦而动。忠智又道:我晓得你心思缜密,每天晚上肯定会派人去暗暗监视龚学如的。忠智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浇到她的心头,她收起了激荡的心。冷冷的答道:这几天没人去过小厨房,今天夜里有没有人去,要等天亮了才能晓得。忠智道:你能不能告给我,是哪个让你这么做的。红兵不想隐瞒,便如实相告是章主任。赵忠智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他跟你还说了些什么?红兵回道:其它的没说什呢,就说这事不能让你晓得。忠智说道:明天早上你先把情况汇报给我。红兵正想竭力讨好赵忠智,自然点头应允。忠智道:那好,你先过去睡觉吧,以后最好不要进我的宿舍,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起,让人撞见了好说不好听。倘若授人以柄,于我于你都不利。红兵唯唯诺诺,退出,回到自己房间。
忠智听了红兵的话,更是没了睡意,暗自思忖:三哥和龚学如感情至深至切,估计这几天他定会去看望龚学如,但愿今夜无事,天亮回家提醒三哥,让他安分守己为要。哪知天要亮时,他竟朦朦胧胧睡去。等到红兵敲门叫醒他,天已大亮。村子上鸡鸣狗吠,炊烟袅袅,忠智起床,来到办公室,问红兵夜里有什么情况,红兵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忠智道:尽管说。红兵说道:昨天晚上九十点钟有个人拎了酒去了学校小厨房,大半个小时才出来。忠智忙问那人是谁。红兵回道:是赵忠礼赵老师。忠智听罢此言,心头暗自一惊,表面不动声色,道:你能不能向章主任汇报时瞒报此事。红兵面有难色,道:赵老师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前去督视龚学如的王进看到了,他是郭校长的姨侄,章主任的外甥,恐怕岔先向章主任汇报过了。忠智略想了会,对红兵道:你先回家吃早饭吧。说罢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