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铜云的名字,自然是因为他所驾驶的第一艘飞船叫做铜云号,以飞船的名字称呼船长,本就是惯例,正如同古代文人以书房为号。
而我现在驾驶的飞船,叫做铜钗号。铜山铸道。
铜钗号古帆心中的惊讶更难以掩饰。
原来真正的铜先生已经回来了原来那艘强大的铜钗号,就是铜先生的座驾原来那强大的铜钗号,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设计的,是自己的师父设计的
古帆傻傻的,分不清复制体和本体的差别,对他来说,眼前的老人,才是真〗实的。
其实我半年前就该被销毁了的,只是我恳求安先生给了我半年的时间。铜山铸低声道阿帆,我现在的生命,是别人恩赐的,我并不是我,至少在见到你之前,我并不是我。
但是,我现在已经是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想要再活下去,哪怕是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在铜先生回来之前,铜山铸没有被销毁,恐怕包庇他们的安忘尔就会承受铜先生的雷霆之怒。而铜山铸也不能选择和古帆一起离开,因为如果引起真正的铜先生的愤怒,一百个白帆号瞬间也会化为飞灰。
阿帆,你是铜族人,是也不是铜山铸道。
是古帆哽咽道,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师父
送我一程吧,阿帆。铜山铸道让我以铜族人的方式死去,别让我死的像个懦夫。
古帆的身体颤抖着,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他的牙齿碰撞着,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英雄之礼铜族人的送行仪式,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刻,受了无法治愈的致命伤,在死亡之前,他们会请求同伴送他们一程,让他们以铜族人的方式死去,他们永远不会向敌人屈服,死也不要死在敌人手中。
来吧,阿帆,你是我的弟子,送我上路是你的义务。铜山铸的笑容那一刻是那么苍白,面对死亡,谁人不害怕,即便他是铜族人,即便他睿智而活过了几百年的岁月你总不会忍心我死在别人手里。
纵横宇宙的铜先生,即便只是一个复制体,却是死在刽子手的手中的,那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屈辱。
古帆张大嘴巴,拼命喘着气,却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他颤抖着手,mo到了腰间的胜利军刀这把对他来说如臂使指的军刀,此时却重逾千斤。
不要哭。铜山铸伸手握住了古帆的手,他宽厚的手掌,掌心温暖地笼住古帆纤白的手掌,然后帮他把军刀抽了出来,慢慢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阿帆,该说什么他顿了一顿,低声道英雄之礼。
愿愿君英雄之礼之后,愿君安息四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帆,不要哭这中年,是我最高兴的半年,我不只是一个复制体,我真真正正活过铜山铸低声道,他的手臂慢慢收紧,颤抖着的军刀慢慢刺破他的肌肤,古帆挣扎着,拼命摇头。
阿帆铜山铸怒喝一声就连你也看不起我吗难道我当不起铜族人的英雄之礼
古帆却好像被这一句怒喝叫醒了,他呆呆地看着铜山铸,铜山铸对他慢慢点了点头。
他活着的时候只能唯唯诺诺,至少在死的时候,他想要像个英雄。
他活不出自己,只能死出自己。
古帆的面容慢慢坚强起来,他的面上再也没有悲伤之sè,而是慢慢变成了沉静的肃穆他的手臂不再颤抖,手中的胜利军刀稳稳地指向了铜山铸的xiong口。
铜山铸站了起来xiong前刚刚被刺破的肌肤就像是一个猩红的标靶,他看着古帆,微笑道:英雄之礼愿君安息
古帆挥手,手中的胜利军刀没柄而入,铜山铸身体一震,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他的面上浮现出了笑容,后退一步把胜利军刀拔了出来。
起初,铜族人强悍的身体本能收缩着肌肉想要把血液封堵在体〗内,但是那只是徒劳,他的心脏已经被穿透,血液拼命从xiong口涌了出来。
谢谢他艰难地说了一句,口中鲜血就已经溢了出来。
师父古帆松开了刀柄,猛然扑上前,抱住了向前倒下的铜山铸,纤小的身躯和铜山铸庞大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铜山铸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脖子上,不停地抽动着他xiong口的鲜血汩汩流出,如同决口了的河流,怎么也止不住。
师父古帆把铜山铸平放在地上,他满脸泪水,几乎看不清眼前那模糊的脸。
阿阿帆伸手按住了古帆徒劳想要捂住他的xiong口的手,阻止古帆想要使用思维bo的打算铜山铸摇了摇头:不要再治疗我,让我就这样去吧。
他伸出手去,轻轻擦去古帆的泪水,道:别哭,别哭别让我去了也不能放心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前一片模糊,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古帆:阿帆,阿帆让我再看看你
师父,我就在这里,我就在,古帆拼命抹着自己的脸,想要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却徒劳地把铜山铸的血液抹了满脸。
好孩子不要伤心师父去了师父死得像个英雄,是不是
是古帆再也忍不住,趴在铜山铸的xiong口嚎啕大哭。
哭什么呢,傻孩子多好啊我再也没有遗憾铜山铸轻轻摩挲着古帆趴在自己xiong口的脑袋,鲜血已经不再流了,铜族人的强悍生命力已经流失殆尽,他的嘴chun翕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交代着什么,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是呀,已经没有遗憾了,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上天赐给了自己这个无价之宝,只是自己太自si了,自己一死了之,却把悲伤留给了这个孩子,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吗
他该如何做呢
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也不能重来。
师父师父古帆拼命叫着,却无法阻止生命从老人的身上流逝,终于,铜山铸的手轻轻一颤,从古帆的脑袋上滑落下来。生命正潮水一般裢去,从这个老人的躯体之中。
师父古帆抬起头来,看到铜山铸苍白却安详的脸,他死去的时候,是笑着的。
是的,正如同他说的一样,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但是,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
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古帆拼命叫喊着,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死,为什么师父只是别人的复制品,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古帆突然大吼起来,他拼命捶打着地面,拳头上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他想要用怒吼发泄出心中所有的痛苦,但是更多的感情却无法宣泄出来。
师父
狂暴的思维bo再也无法控制,以古帆为中心四下逸散开来,就像是炸弹爆炸一般,他们所容身的房间被思维bo完全炸飞了出去,摆在桌子上的信息卡就像是漫天的白sè飞雪,在空中翻滚,破碎,凋零。
啊啊啊古帆拼命嘶吼着,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把心中那难言的愤懑和悲伤发泄出来,思维bo拼命扩散,那狂暴的思维bo把四周的人都席卷了进去,安忘尔惊呼一声,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几个保安眼看不妙,连忙抓住了安忘尔把他拽离原地,向外飞奔。
阿帆古峰就想冲娄去还好束翮还算是理智,他连忙从后面抱住了古峰,然后大叫着让狼毒和蓝七一起帮忙,才把势若疯狂的古峰拉开来。
古帆一声声的嘶吼着,如同受伤的疯虎,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灭世的负面情绪,思维bo夹带着无尽的恶意肆无忌惮地向外扩散,船坞中支撑白帆号的支架一根根断裂船坞的围墙如同鸡蛋壳一般被轻易打碎,但是这还不够,还根本无法让古帆宣泄出心中那情绪。
他低下头,抱着铜山铸宽厚却渐渐冰冷的xiong膛,拼命呼喊着,嘶吼着,他的头发根根竖起,思维bo如同利刃一般在四周的空间之中往来旋转,撕裂一切所有阻挡他的,但是他再怎么发泄也无法撕裂这束缚他的天地,无法撕裂这残酷的规则。
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
思维bo所带起的龙卷风,卷动了天上的云彩,震动了地面,那无法抑制的恶意和恐怖的杀意四下弥漫,所有的学员们都吓得全身僵硬几乎连动都动不了,有几个胆子较小的女生甚至哭喊了起来。
任君意和墨照溪正在零件仓库里挑选零件,却突然接到了石何悲大师的通讯,石何悲大师说有事情要和他说,让他到古帆的旧船坞去。
船说
到古帆的旧船坞里去任君意一愣为什么会去古帆那里导师怎么会认识古帆又为什么和古帆扯上关系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让他很讨厌的预感。
溪儿,你先回去吧导师有事召唤我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突如其来的思维bo所镇住了他的肌肉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而隐约的嘶吼声传来:为什么为什么
声声质问,充满了不甘和悲伤。
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愣了几秒钟,任君意还没反应过来,墨照溪却突然道:是古帆发生什么事情了
同样的疑huo其化人也都有,楚人志等几个和古帆关系较好的,都强忍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感,驾驶着通勤车向古帆的船坞赶过来,但是他们根本就无法靠近,因为现在的船坞已经被古帆的思维bo完全摧毁,如同夹杂着金属碎片的恐怖漩涡。就连刚刚修复了的白帆号,都被鼻狂暴的思维bo从船坞中抛了出来,一头扎入了附近的地面,就像是一只鸵鸟。
而就是此时,天边,一艘飞船突然出现,然后缓缓降落,那是铜钗号。
坐在飞船上的铜先生和石何悲等人看到下面突如其来的惊人思维bo动,顿时一愣,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下面怎么回事
快快就是那里,那里是古帆所在的地方石何悲并不是完全对他们没有了解,他知道古帆所在的船坞在什么地方。
安忘尔等人看到了铜先生的座驾到来,却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迎了上去,铜钗号停下来,降落在那风暴之外,里面的嘶吼声已经停止了,此时的古帆已经喊不出来了。
他抱着铜山铸的尸体,默默流泪,他的思维bo也已经透支了,只是一时因为惯性而停不下来。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再悲伤了,喊了太久,他现在已经在昏mi的边缘。
古帆呢铜钗号甚至没有打开舱门,铜先生石何悲和铜山铸三个人是直接出现在飞船外的,那是一种空间转移装置,这种造型的铜钗号内部是独立的封闭空间,无法使用舱门的方式出入,这种技术也是三眼族所独有的,作为大巡游者,铜先生交游广阔,能够得到三眼族人特殊的技术也并不奇怪。
铜先生,石何悲大师安忘尔连忙行了一礼,道:古帆他在里面。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铜先生沉声问道为什么他的思维bo会失控
安忘尔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因为眼前这人,其实是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当事人,而铜山铸早就该在半年之前,他回到圣服学院的时候,就被销毁了。
容许铜山铸活到现在,是他的失职,他如果说出来,恐怕会受到处罚。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救人要紧。石何悲大师一抬手,思维bo如同实质一般笼罩在他的四周,这是思维障壁,不过这思维障壁之强大,让人叹为观止,石何悲大师本也是思维bo的大师。
真正的铜山铸,铜先生却是完全没有防护,直接抬脚向那狂暴的思维风暴中走了进去,那些思维bo和飞舞的金属碎片完全无法伤害他分毫。铜三灵也想要进去,却是走了几步,就唉唉叫着逃了出来,他身上的战甲都被刮伤了。
他虽然喜欢硬碰硬的鲁莽战斗方式,但是那是在驾驶飞船的情况下,他的身体可不像飞船那么硬气。
不敢进去,他们就只能在外面等待着,就在此时,任君意和墨照溪也都赶到了,他们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狂暴旋风,问道:三灵,发生什么事情了
铜三灵没有回答,而是一脸肃然地看着风暴之中。
仅仅十多秒钟,那风暴突然一震,慢慢减弱下来,又过了二十多秒,石何悲抱着已经昏mi了的古帆大步走了出来。
在他的背后,铜先生抱着自己的妾制体铜山铸,面sè铁青。
殿下看到古帆昏mi着,铜三灵惊呼一声,冲了上去,连声问道:大师,殿下怎么了他没事吧
只是因为悲伤过度,昏过去了,思维bo有点透支,没事。石何悲低声道。
铜三灵对自己不理不问,任君意本就觉得奇怪,听到他叫古帆殿下,更是面sè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