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松了口气,站在一旁听孟清霞跟赵凝霜说话。
赵凝霜左手抱着露儿,右手捂着小心脏:
“让你们去买粮,怎么空着车回来?是不是粮铺里没有粮了呀?”
“没有就没有吧,也犯不着哭,大不了明日再去买,先把银子还我吧。银子呢?还我呀!”
孟清霞抹干眼泪,幽怨的看了周昏淡一眼:
“姐儿,你问奴儿哥吧。”
赵凝霜早猜到事情不妙,因孟清霞等闲是不会哭的,更不会因为粮铺里没有粮食而哭。
而且细瞧马车,并非空车,赫然放着几个空袋。
十有八九,银子已经换成了粮,粮食却不见了。
粮食之所以不见,听孟清霞的意思,跟周昏淡脱不了干休。
她右手也不去捂小心脏了,一把揪住周昏淡:
“奴儿,你这败家的小厮!你说!我的粮食哪里去了!?”
周昏淡低着头,不敢正视赵凝霜的眼睛。
好半天后,声若蚊蝇的答:
“被我……舍了……”
“舍了?”赵凝霜已经无力去揪他:
“都舍了?一千石粮呀!一千石呀!”
周昏淡点头答道:
“赵凝霜,你哪里晓得?”
“到我家来买粮之人,皆为上尊、中良,他们自然不缺银两使用。”
“可更有许多下卑、罪囚、女真人,根本无银买粮,活活饿死于路旁。”
“我适才为书仙大老爷购买笔、纸时,见路旁饿殍遍野,真正惨不忍……”
啪!
赵凝霜使出浑身力气,重重一击耳光,打在周昏淡脸上。
她怒视周昏淡,一双鹅眼都红了:
“一千石粮呀!!!”
“什么是少!??”
往日有人殴打周昏淡,常常是不等拳脚落到身上,他先昏死。
这一次,结结实实挨了赵凝霜一巴掌,居然没晕死过去。
只是身如纸片,被远远打飞,随后落地。
他捂着脸,侧卧于地,倔强道:
“赵凝霜,施粮救人,功德无量!是我之功德,亦是你之功德!”
“你岂不闻,功德二字,能破生死,能得涅盘,能……”
赵凝霜扑上去,又打了四巴掌、踢了七脚:
“天底下只有你是好人呀?只有你会做功德呀!?”
“我们自己都快饿死了,你怎不慈悲慈悲我们!?”
“我打死了你吧,不然这个家早晚要被你败光!”
“你和你那没用的爹是一样,只会坑人害人!”
周昏淡适时昏死。
一旦昏死,浑如烂泥,真是打不知疼、骂不知耻。
赵凝霜又打了会儿、骂了会儿,怒气消退,悲痛袭来,顿时无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呀!一个两个的,全都是败家的鬼呀,呜呜呜……”
王崇石机灵,见势不妙,早带着车马、雇工跑的没了踪影。
孟清霞不敢劝,只是跪在她旁边,给他抚胸拍背,嘴里无意义的说着:
“姐儿,莫哭了,莫哭了,当心哭伤了身体。”
哭了一刻钟,赵凝霜起身,扭头时看到无心。
刚才觉得无心可恨,因为他不听话。
但现在让周昏淡一对比,无心没那么可恨了,甚至可以说比周昏淡可爱多了,起码他没那么败家。
所以,她不再提将他逐出家门的事儿,指着大路道:
“那些难民想必还没走远,你们两个跟姐儿去官道那边,把我们的粮食统统讨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