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我们到了。”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熟悉的据点,内心竟隐隐有些疲惫。

“羊”带来的——除了家人、同伴,还有始终扛在肩上如大山般沉沉压下的责任。

保护同伴,是中原中也最重要的任务。

平时怎么样都可以,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最好不要再惹事了。

羽渊透跟在他身后,好奇张望。

就是这里吗?

不愧是中也,带着同伴找到了个相当不错的位置呢。

中原中也心情沉重,他紧紧牵住羽渊透的袖子,往前迈出几步——

“中也!你回来了?”里面冲出的男孩兴奋喊道。

但很快,对方就发现了中原中也身后陌生的孩子。

“你是谁?!”他眉毛一竖,反应过来,“中也,你又要带别人加入羊了?”

“不行!”男孩强烈抗议,“现在擂钵街这么危险,想搞到足够的食物已经够难了,更可况我们还要解救同伴呢,怎么能随便接收陌生人!”

他的身后,“羊”的成员们都紧跟着涌了上来,就像真正需要“家长”哺育的羊羔们挤挤挨挨堆在门口。

可他们警惕、防备的眼神,焦急、憔悴的神态却与天真的小羊完全不同。

又来一个?!

看起来这么小,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

抱着对潜在新成员的排斥,他们纷纷应和道。

“对啊中也,擂钵街的食物已经不太够了,我们总不能去外面抢吧。”

“白濑他们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这种时候……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是别的组织派过来打探消息的!”有人指着羽渊透喊道。

声音嗡嗡,一阵一阵在耳边回荡。

人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犹豫着不说话,在周围连续的声讨中,他们投来了友好的目光。

羽渊透眨眨眼,金色的眼眸仿佛有流光闪过,他好像没听到对面一群人的污蔑似的,表情非常冷静。

才认识一天呢……给中也添麻烦了。

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羽渊透趁着赭发少年没注意,悄悄扯下衣服,想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回来。

他神色专注,盯着那一片衣角,用力一拉——

嗯?没拉动?

羽渊透仰头看向旁边,中原中也眉头蹙得很紧,蓝色的瞳孔里窜起一簇火苗,口袋的左手攥成了拳。

他压抑着怒火,只差一个引子就能爆发。

而最开始的男孩,在这么多人的赞同下连底气都足了些,他挺直腰板,看羽渊透就跟看未来会拖后腿的包袱一样,眼睛漆黑,隐藏着一点点厌恶。

“这家伙说不定和那个黑影是一伙的!把他丢出去吧!”

“够了!!!”中原中也的一声呵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透——是我的朋友,如果让他出去,那我也一起走。”他一把扣住羽渊透的手,高高举起,展示自己的决心,“他绝不是什么坏人,跟那个黑影一点没关系也没有。”

羽渊透一愣,茫然看过去。

“白濑他们、还有食物……我会找到的。”说到这,中原中也顿了一下,眼睛好似被一层灰暗的薄雾蒙上,不似之前的明亮。

他豪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羊……最开始成立,不就是为了弱小、普通的孩子们——能够互相依赖、互相帮助着存活下去的自卫组织吗?”

“毫无根据地猜忌他人,眼睁睁看着其他孩子走上死路……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这话语下,先前出声的少年少女们闭上了嘴,他们脸色涨红,避开中原中也的视线。

领头的男孩神色悻悻,在首领的怒火下不甘不愿地挪了挪步子,给他们让开条道。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了。

“中也。”羽渊透不动,“我可以、”在外面找个地方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行!”中原中也拉着男孩走进了“羊”的据点。

他们找了个最远离人群、最偏僻的角落,而其他人因为先前的争吵,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中原中也两手压上羽渊透的肩头,掌心的热意透过衣服,仿佛他内心灼热的温度。

羽渊透被按着,靠着墙角就地一坐,中原中也自己则跟个门神一样,面对面盘腿坐下,双手抱胸,把对方牢牢堵在里面。

这样,中原中也就能把羽渊透完全挡住,顶多露出个头发丝。

他能挡住羽渊透的视线,自然也能挡住背后一道道窥伺的目光。

“中也?”羽渊透抱腿紧贴在胸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长在角落里的蘑菇。

他下巴抵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嘴里含糊地发出声音。

……中也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

“嗯。”中原中也抱胸闭目,脸色阴沉。

“你不能呆在外面。”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声音压下,“能吸引那个鬼东西一次次靠近的,擂钵街只有我和你了吧。”

对他们两个,黑影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偷袭,这样对比起来,其他失踪的人没有潜伏、没有目标,更像是饭前随便挑选的开胃小菜。

在羽渊透来之前,黑影可是一直围绕着“羊”在活动。

中原中也接着说道,“吸引那东西的——只有一个。”

异能力。

中原中也不喜欢,却不代表他真的不动脑。

“你……和我一样吧。”他说,“所以不会放你出去的,即使有能力自保……擂钵街一个人的夜晚可是危险多了。”

“哦。”羽渊透明白了,他点点头,算是赞同的意思。

“中也,”他突然说道,语气隐含钦佩,“你比看上去的聪明多了。”

啊?这、这是夸奖吗???

中原中也语塞,他一巴掌盖过去,哼了一声,“说什么呢,我当然聪明。”

……啧,好像更奇怪了。

说完这个,这里又安静下来。

即使刚刚的嘻笑打闹,也不能平息内心的烦躁。

心里乱糟糟的,好似憋着一团火。

在这无人的小角落里,在羽渊透充满关心充满暖意的眼神里,不知为何,中原中也格外难受。

他纠结着、憋闷着想说些什么。

“我……最开始是被他们带回来的。”中原中也低下头,声音很低,也很轻。

如果不是羽渊透一直留意,说不定就错过去了。

“那个时候过得不容易,但是团结,遇到过得困难的孩子,羊都会邀请他们加入。”他竟有些茫然,“我们——是家人。”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羽渊透贴过去,靠在中原中也的手臂上蹭了蹭。

他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无声的安慰。

家人。

我的家人……又在哪呢?

——

心里落空空的。

织田作之助坐在椅子上,他的表情迷茫,眼睛徒劳睁着,却虚虚的没有落处。

周围安安静静,万事屋没接到委托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呆坐着,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空气安静到窒息。

难受。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心脏像是有数不清的蚂蚁在啃咬,泛起细细麻麻的痛,又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大块,怎么样也填不满。

哪怕是用书本、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也没有用。

我……生病了?

织田作之助拿起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菜谱,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上了做菜,书柜里塞着厚厚几本,现在却连碰也不想碰。

这些天他都是在外面吃的饭,而茶几上这个被他刻意忽视的菜谱已经落了灰,织田作之助沉默地翻来,随意看了看,终于起身往厨房走去。

今天自己做吧。

……

炉灶的火被熄灭,织田作之助用锅铲颠了颠,将菜品盛出来。

香味飘出,色泽鲜美。

意外的还不错呢,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还是要让、要试一试……

织田作之助端着碗,转头往旁边低一点的地方递过去,开口。

快尝尝,今天的应该还不错吧。

“尝——”

……什么?

他嘴巴开合,却失去了所有声音。

谁……是谁?他在和谁说话?

记忆里不存在的身影,那个让他一想起就头痛的要炸裂的——是谁?!

“啪嚓!”是盘子落地、碎片蹦开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跪倒在地上。

无法呼吸、头痛欲裂,织田作之助的眼睛死死地睁大,眼里的红血丝爆起,喉咙痛到疯狂咳嗽起来。

“————”

说不出来……那个名字——

织田作之助徒劳地张嘴。

那个熟悉的名字、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恍惚间,有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响起。

“……作之……哥、……哥哥……”

那个孩子,被一层层纱裹住,只能看到一缕金灿的颜色从朦朦胧胧的记忆间穿过。

有水滴声……他在哭吗?

直到有湿润的感觉从脸上、手上的皮肤传来,他才明白——是我在哭啊。

“砰砰!”

是屋外的门被重重敲响的声音。

来者气势汹汹,带着几乎生生要将门砸烂的冲动,用自己的拳头、乃至身体一下下撞着。

……是谁。

骤然意识到什么,织田作之助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曾经最敏捷的身手竟如老人缓慢、僵硬的四肢,他一步步踉跄着冲去。

——门开了。

门外的人有最聪慧的大脑,有可以看破世间一切的双眼,可向来充满稚气的侦探少年此时格外的沉静。

不,或者说,只是表面的冷静而已。

江户川乱步忽视了织田作之助脸上的泪水,一开口,就暴露内心激烈的情绪。

“作之助!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