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相——下(1 / 2)

郭太后脸色蓦然大变,还不等她想出对策捂住冯氏的嘴时,皇帝梁立烜已然踏入了宝庆殿的正殿,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群皇帝的亲信侍从。

冯氏看见了皇帝,挣扎地越发激动了起来,声声尖利直唤着“陛下”二字。

太后的心腹柳嬷嬷上前捂住了冯氏的嘴。

皇帝进内俯身给他母亲行了个礼问安:“近来政务繁忙,早闻母亲身子不快,只是还未来探望,是儿子不孝了。”

郭太后面上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来:“我这把老骨头,常年三病两痛的不断,早习惯了。”

看着立在她数步之外的那个高大帝王身影,郭顺玫眼前浮现的却是她昔年第一次见到丈夫梁凇时的场景。

梁立烜是最像梁凇的人。

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黑夜里,年轻血气方刚的梁凇身着软甲,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样子。

只一眼,让她一见倾心,赌上了自己的一生。哪怕梁凇一再告诉她,他不爱她,他不喜欢她,他不想娶她,可她还是嫁了过去。

她斗了一辈子,风光了一辈子,成功地毁了梁凇和媞那格的婚约,气走了媞那格,夺走了她的孩子,毁去了梁凇的爱情,她什么都赢了。

可是为什么又似乎这一切都将在她面前消逝呢?

她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下涌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惶恐浪潮。郭太后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可怕的绝望之感。

她觉得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受到皇帝向她行礼、最后一次听到皇帝称呼她为“太后”了。

在问完郭太后的身体情况后,皇帝便将目光转向了在边上挣扎扭动、呜呜叫个不停的另一位妇人:“冯舅母这是怎么了?”

郭太后连忙挡在了皇帝的前面:“你舅母这阵子似乎是有些中风癫狂的征兆,今日入宫本也是我想请宫里的医官们再给她看看的,谁知还是不管用,她又发起狂来了……我这便着人将她送回郭家去,这痴狂之状不便皇帝见了——来人,快送宁国夫人回去吧。”

但是方才梁立烜明明听见冯氏口中似乎说着有事要禀告给他的话。

不过郭太后都这般说了,梁立烜也就不甚在乎冯氏口中的话,点了个头表示同意,就让郭太后送走冯氏了。

冯夫人心中明白,今日当她的身影从皇帝面前消失之后,她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任何人了。

甚至不能再见到第二日的日光。

她狠了狠心一口咬住了捂着她嘴的柳嬷嬷的手,逼得柳嬷嬷不得不吃痛离开,然后便疾声道:“陛下!郭氏非您生母,求您听臣妇一言!郭氏非您生母……”

皇帝猛地转身望向了她。

郭太后的眼神也变得惶恐紧张起来。

在冯夫人说完这句话后,被她咬了一块肉的柳嬷嬷又用帕子继续捂住了她,还连连向皇帝请罪:“陛下恕罪,宁国夫人陡发中风,神智不清,故而胡言乱语,污了陛下圣听,还望陛下勿听此疯癫之言。”

郭太后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也道:“是啊皇帝,你瞧你舅母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岂能不是我亲生之子?真真是闹出天大的笑话来了。等你舅母自己清醒起来,她还不知心下得羞愧成什么样呢?”

郭太后一个眼神下去,几个嬷嬷更加用力地想要拖拽冯夫人离开。

可皇帝的眸光却渐渐暗了下去,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真如此么?”

心中有个流血数年的伤口似乎又在这一刻再度张裂了开来。

皇帝昂然立在宝庆殿的正殿内,殿内楼宇辉煌高耸,他竟感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窒息,蒙得他隐隐开始无法喘息。

梁立烜从前是个武将,还是这个时代最出色、最有谋略的枭雄武将,没有之一。曾经和他逐鹿中原打天下的人,诸如傅舜之流,最终都一个个死在了他手下。

战场上瞬息万变风云涌动,对一个主帅武将来说,有时直觉亦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天赋。

这么多年,梁立烜的直觉就没有一次错过的。

靠着直觉,他无数次死里逃生、以少胜多,从那么多人的手里一点点夺下了如今大邺王朝九州四海的江山社稷。

譬如这一刻,他觉得他的确很有必要听一听冯夫人嘴里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帝抬手叫住了柳嬷嬷:“把宁国夫人松开。孤要听听她还有什么话想说。”

郭太后紧张地厉声呵道:“皇帝!——你舅母病了,送她回去早些休养吧。”

可是皇帝周身的气氛愈发冰冷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听郭太后的话。

就在宝庆殿内的气氛僵持尴尬的关口,外头又有宫人来通传:“陛下,太后,薛贵妃娘娘来给太后请安。——还,还带了个蓬头垢面的老媪来了。”

郭太后想也不想地回绝了:“告诉她,我今日不想见,贵妃孝顺的心意我领了,叫她回罢。”

“——君侯!君侯!君侯,臣有话要和您说!”

今日要疯的女人似乎还不少。

薛兰信也算得一个。

“君侯”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这样称呼过他了。

在他做幽州侯的时候,前齐的流亡小朝廷曾经迫于压力一次次地加封梁立烜的头衔和官职,所以还未正式称帝之前的梁侯,他的麾下文武臣僚都称他为“君侯”,更亲近一些的心腹则会称他“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