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不怪自己了?还是要惩罚自己呢?
可是由于苏若寒给这个小男孩留下的印象实在是不错,这一次,他相信后者。
小男孩乖乖地站在苏若寒的面前,嘴唇虽然冻的发紫,可是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清甜。
“我们没有,自从家被洪水冲走以后,我和爹爹还有娘亲就四处流浪。”
小男孩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里的光一寸寸消逝下去,看得出来那段回忆对于小男孩来说无疑是他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你们就是难民?”苏若寒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就是因为这件事第一次离京去往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也正是因此,他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境地。
大哥哥怎么会知道?小男孩的心中很是震惊。
在孩子的世界里其实也很简单,告诉你了你才会知道,不告诉你你就能猜出来。
那是神人!
所以在小孩子的眼里,大人都是无所不能的“神”。
苏若寒很想对小男孩说一句对不起,他原本应该是帮他们度过难关的人,可是却终究没有做到。
可是看着小男孩眼里的崇拜,苏若寒的话还是再一次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说再多又有何用?
本来这灾情就很严峻,再加上陈家的从中作梗,致使此事一拖再拖。
如今数月过去了,父皇的身体不好,再加上自己又出事的原因,朝中上下定是无人敢再提赈灾的事情。
“大哥哥,你没事吧!”小男孩看着苏若寒逐渐垂下来的眼眸,心里不知为何也涌起一阵难过。
可能悲伤的情绪都会传染的吧!
小男孩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从前每次阿娘被父亲气哭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伤心。
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事。”苏若寒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没有控制好。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整日生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或者永远都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可是这天下之苦又何其之多,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若是和眼前这个小男孩相比,自己还是幸运的,他至少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上的艰难。
苏若寒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佛像。
世人常说佛慈悲待人,只要诚心礼佛,此一生都会平安顺遂,可是这世间疾苦如此之多,它却无能为力。
任由着落花被残风撕裂,骄日被乌云遮挡。
事在人为,既然身在这个位置就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这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既然他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那他就不能退缩,箭在弦上,无论是他愿不愿意都会是一样的。
被动地接收,和充满信心地区去全力以赴有着巨大的差别。
“谢谢你解开了大哥哥心中一直以来困扰的难题。”
苏若寒的手摸上小男孩的脑袋,宠溺地看着那张布满了泥污的脸。
“我,我还能帮到大哥哥?”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这个好看的哥哥居然会因为自己而解开心结,那自己是不是也很厉害。
“嗯。”
苏若寒蹲下身子,掏了掏自己的衣兜。
脸上露出一阵羞愧。
小男孩只见苏若寒的手在兜子里摸来摸去,不知是在干什么?
“大哥哥,你是身上痒吗?”
小男孩探究的神色看着苏若寒放在兜子里的手。
“要不,我帮你挠挠?”说着小男孩就伸出自己的手要去帮苏若寒。
殇云在一旁瞧着,看着小男孩那动作,心里不由地腹诽道。
“这小孩子这么天真的嘛?”
“不行,我的手太脏了。”小男孩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黑色土渍。
他使劲地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擦,可是无论怎样也没有办法消除。
“抱歉啊,大哥哥。我不能弄脏你的衣服。”说完,小男孩用自己纤弱的手指了指苏若寒身上的那身衣服。
以前阿娘也会为他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子那天以后,阿娘就没有时间再给他洗衣服了。
他们每天连饭都吃不饱。
和他从前要好的玩伴也尽数都在那场无情的洪水中被冲刷到了不知名的远方,再也回不来了。
“傻孩子。”苏若寒听着小男孩嘴里说出来的话,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了,可是却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殇云兄,你身上可带着银子?”苏若寒一边摸着小男孩的头,一边扭头问殇云。
被突然点到名的殇云,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他以为苏若寒还要和那孩子聊多久呢!
他已经无聊到看那尊佛像很久了。
“银子?”
听着殇云的话,苏若寒就明白了。
肯定没有,他怎么能指望风清气正的殇云师傅身上会带着一些金银呢?
他正伸手去拔自己头上的发冠,这个东西卖了或许还能值点钱,至少可以帮小男孩一家先缓解一下困难。
“有啊!你要多少?”
苏若寒的手顿时停在发上,他是不是听错了。
再一次回头,发现殇云的手里确实拿着一个荷包,里面是鼓鼓的。
好像是银两。
“殇云兄怎么会带着?”在苏若寒的意识里,他觉得殇云这种修道之人定是视钱财如粪土,不会随身携带。
“你究竟是要还是不要?”殇云的手掂了掂,要是不要的话,他可就收回去了。
殇云才不会告诉苏若寒自己是上次因为付账的时候没有带银子而被众人围观。
之后,自己便也带着一些银子,万一和林七出去玩的话也不至于再破坏了氛围。
“要 ,那我就先谢过殇云兄。”苏若寒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蹲的时间比较长,他的膝盖有些许的酸痛,走路的时候有些歪歪扭扭。
小男孩扶住苏若寒那略微倾斜的身体。
“大哥哥。”小男孩的语气里充满着担忧。
“我没事儿。”苏若寒冲着小男孩温柔地笑了笑。
一双素白的手微微张开,里面放着一个绣着竹叶的荷包。
别致淡雅。
苏若寒从殇云的手里接过,然后放在小男孩的手里。
感知到手里的重量,小男孩隐隐也知道了里面是什么。
娘亲说过,礼尚往来是彼此相交的根本。
不能随便接收受别人的好意。
无功不受禄!
“不行的,大哥哥。”
稚嫩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执着的坚定。
破旧的帷幛飘来飘去,整间屋子显得格外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