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文被拉着衣襟给拽了进去，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

女孩儿关上大门，并没有过来接东西，而是指了指堂屋：

“把东西放堂屋里吧，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洗洗手。”

王胜文把袋子提进堂屋，把一只袋子放在地下，然后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只烤鸡和烤鸭还有很多点心放在茶几上。

女孩儿端来了脸盘放地下：

“你还买了烤鸡啊？还不如给我们买点肉过来呢。水是热的，快洗把手吧。”

王胜文一边洗手一边对她说：

“下午买不到肉的，肉得早上排队去买。刚才路过西单那个烤鸡店，所以就买了烤鸡。你快找个东西盛起来吧，晚上可以馏馏再吃。”

女孩儿收拾着东西，嘴里嘟囔着：

“唉呀，你又给我们买了这么多点心，你们家是开点心店的吗。”

王胜文洗完手，把脸盘里的水倒到院子里，找到了一条很旧但是洗的很干净的毛巾擦着手：

“不是开点心店的，因为点心虽然贵，但是不要粮票，所以我才多买了点。”

收拾完东西的女孩儿靠过来，也用毛巾擦擦手，狐狸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真是守信用，是答应了我姑姑吗？”

王胜文想抬脚往外走：

“答应了你姑姑什么啊，自从上次在这儿分了手，我们还没见过呢，我们平时是不怎么能见到的。

我走了，那个地下的袋子里还有水果，你也收起来吧。”

女孩儿干脆跑过来搂住胳膊：

“送完东西就走啊，陪我说几句。”

王胜文看了她一眼：

“我这是要给老宅子那边的人送东西，才顺路过来的，下午还得上班呢，我一个大男人陪你这个小女孩儿说什么啊？你有问题要问？”

女孩儿便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我可都十七岁了呢。”

王胜文不接她的话茬，挣脱开胳膊：

“你等着，我去车里给你拿点东西。”

“你别想跑，这次我姑姑可不在，家里没别人。”说着又想过来拉。

王胜文摆摆手：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是去车里给你拿东西。”

于是女孩儿跟着王胜文到了车子旁边，王胜文拿了提包又回到屋子里，做到凳子上往外掏东西：

“这是一千块钱，你可以存起来慢慢花；这是二十张工业票，拿去买点肥皂毛巾牙膏什么的；这是十斤肉票，我那儿也不多，只能给你这些；这些是五斤油票，也是不多，吃一两个月是够了。”

女孩儿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儿。

王胜文拿完东西，便想站起来，被女孩儿按住：

“大哥哥，你是想拿这些东西买下我吗？”

王胜文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谁跟你说的我要买你啊，买你干嘛，我都不算认识你。我只是答应了你姑姑要照顾你们，没其他意思。”说着仍然要站起来。

这次女孩儿没按住，而是把东西装兜里，便王胜文伸出手来：

“那我们就认识一下吧，我叫尹燕子，今年十七岁，刚从十三中毕业，母亲去世了，家里弟弟妹妹没人照顾，所以不能去上大学，只能是留在家里给他们做饭。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父亲也是个普通工人。”

王胜文握了下她的小手：

“呵呵，你原来是个小师妹，我也是十三中毕业的，我叫王胜文，在红星轧钢厂工作，和你姑姑有业务关系，所以认识，你姑姑说让我照顾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女孩儿呢，没想到已经长成了大美女。

行了，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女孩儿又伸手把他按凳子上坐下：

“你等会儿，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行，你问吧。”

“你真是二十三岁？”

“对，四二年五月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真是轧钢厂的厂长？”

“不是厂长，是副厂长。”

“你上过大学？”

“对，上过大学。”

“哪个大学？”

“就一垃圾大学，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听说过吗？”

“听说过，还真是垃圾大学。学得什么专业？”女孩儿的声音虽然婉转甜美，但王胜文听起来，仍然像是在审问犯人。

“也是个垃圾专业，机械制造和设计，听说过吗？是垃圾吧？”

“确实是个垃圾专业，嘻嘻。”女孩的笑声里竟然包含着鄙夷。

王胜文叹了口气：

“唉，大学的事儿不提也罢。”

女孩继续审问：

“听我姑姑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聪明什么啊，一点都不聪明，否则就不会下午跑这儿来让人家耻笑了。”

女孩儿的声音便妖娆起来：

“唉呀哥，不是耻笑你，是耻笑你的大学，你可别在意。”

王胜文又站起身来要走：

“行了，我不在意，你问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女孩儿又把他按下去：

“你还没问我呢，难道你不想了解我这个小师妹？”她还攀上了关系。

“你不是都说了吗，我没有什么可问的，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师妹就可以了。”

“那你不问问我喜欢什么？”

王胜文心想，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关心那个干什么啊，嘴上却问：

“师妹，你喜欢什么啊？”

女孩儿便有些脸红，动作也变得扭捏起来：

“师哥，我喜欢看书，你可以送给我一些吗？我平时在家没事儿看。”

王胜文想了想：

“哦，我那儿还真没什么书可以送给你，你可以自己去王府井新华书店去买。”

“买书看还得花钱，我们家没钱买书。”

“钱，我不是给你了吗？你拿去买书就可以，下次我再给你们一点钱供你专门买书看，这样可以了吧？”

“我要是想让陪我一起去买呢？”

“我今天真的有工作，正好这几天工作忙，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吗？”

女孩儿还是识大体的，一听他说有工作要干，马上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唉呀，不好意思，耽误你的工作了吧？”

“没事儿。”边说边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女孩儿竟然跑过来紧紧地抱了一下，别说，隔着衣服都知道已经是发育了……

王胜文对这个女孩儿还真没起什么歪心思，他自觉不自觉地把她和宋美淑归到一类。

回到轧钢厂的时候，徒弟们正在忙活着焊接拖拉机车斗，王胜文正感到奇怪，走近了一看，呦，建筑公司齐经理蹲那儿正看着工人们干活呢。

赶紧过去打招呼：

“哎呀，齐经理，在这儿看啥啊，就是正常工作，没什么好看的，走，去我办公室里喝茶，跟你说啊，我那儿可是有好茶叶。”

齐经理站起身来：

“刚才过来，看到你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小姑娘，就没好意思进去，在这儿看看，没想到啊，越看越上瘾了，哎呦，腿都蹲麻了。”

王胜文上前扶住他：

“呵呵，看这玩意儿还有上瘾的，你可真行。赶着催货也不能这么急吧，这才几天啊，又是给送钱又是上门催货的，好像现在你们也没办法施工吧，这么急干什么？”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王胜文吩咐尤凤霞泡好水，齐经理这才把真话说出来：

“王厂长，我这次来，可不是来催货的，我这是又来订货的。”

王胜文把水给他端到身边：

“嗯？怎么个意思？这批货还没完，就要下一批了？”

“说的是呢，不但要货，还想让你们帮个忙呢。”

王胜文挥挥手：

“咱俩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事儿你说就行。”

齐经理说话竟然有些忐忑：

“王厂长，我们想请你们给我们培训一下开这玩意儿的人。”

王胜文笑了：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简单啊。说开汽车方向盘上绑块骨头狗都可以，这玩意儿啊，绑把草料，驴都可以开。甭管了，找块大场地，我让俩徒弟过去，教他们练两天就可以了。”

“那行啊，也不能白让他们教，教会一个人我们给一块钱。”

“行，给钱问可以，请吃饭也可以，反正我就派人过去，你们看着办吧。”

王胜文转念一想：

“不对啊，齐经理，以前有事儿你不都找李厂长吗？这次怎么找我来了？是不是李厂长不在你才来找我？这几天都等不了了？”

齐经理喝了口茶水：

“李厂长在我也会来找你的，他已经说过了，以后我们跟红星试验厂的业务，他不管了，说是让咱们自己操作。”

王胜文有些疑惑：

“嗯？他真这么说的？”

“这我还能骗你？真这么说的，上次和钱局长他们一起吃饭，当着很多人的面这么说的。”

王胜文这才明白过来，李厂长这是给自己和黄主任留了空间了啊。这是李厂长的手段？不像，应该是苏局长的手段。

想到这里，问到：

“齐经理，你们要这么多拖拉机干嘛？”

“我们搞个运输队啊，不能每个建筑队都养拖拉机吧，所以我们公司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专门组织个建筑运输队，这样西山的石头和南郊的沙，我们就可以集中运输了。”

“我艹，你们公司这帮领导可以啊，连这办法都能想出来，这不是抢了人家那些拉排子车人的饭碗吗，人家可是靠这个养家糊口呢，你们这样干，让人家怎么活？想过吗？”

齐经理挠挠头皮：

“嗨嗨，我们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这玩意怎么解决？王厂长你聪明，给出个主意吧？”

王胜文笑了笑：

“这玩意儿还不简单？在各个区里建料场啊，平时没事儿干的时候就用拖拉机把建筑材料拉里边去堆放好了，到了施工旺季，从料场里用排子车往各工地上送不就完了？用多少送多少，还节省材料。装车卸车这些事儿都交给他们干不就完了？”

齐经理眼珠在那儿滴溜溜乱转着想了想，最后一拍大腿：

“我艹，王厂长高人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