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笑道:“真好吃?我也尝尝。”说着却不动手。
女孩只将手中半块迟迟疑疑伸过去,水月略靠上来吃了,点头笑道:“嗯,果真好吃。”
女孩方倒酒,二人吃了一杯,女孩道:“这有琴,要不我给公子抚一曲以助酒趣?”
水月欢喜道:“好。”
女孩便起身至榻台上,跪坐在琴桌前,抚了一曲《高山流水》,一曲《镜中缘》。
水月看得入迷,也听得入迷。自斟自饮起来,待曲终之时,已吃空了一壶酒。
女孩过来道:“我第一次给别人弹这两首曲子,不甚熟练,公子莫怪。”
水月一听,更觉欢喜,道:“很美。”水月拉她坐入怀中,搂着吃酒。
至起更时,水月吃多了,只觉睡眼迷惺。女孩扶她上床躺下,谁料水月一把拉她入怀里抱着不松手,迷迷糊糊道:“月儿别走。”
那女孩却听得真切,也不动,伏在她怀里,半晌才抬头凝眸看着水月。
水月眯着眼,含醉笑问:“看什么?”说着抱紧她翻了个身,将女孩翻到里头。
是日大早,水月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睁眼见那女孩正侧躺在里头盯着自己看,这才记起昨夜未归。
又依稀想起些缠绵之事来,心下一惊,拉起被子一看,二人竟皆是宽衣解带。便登时怒将起来,伸手锁住那女孩的脖子。那女孩竟一动未动,只双手紧攥着,眼中却没一丝惊恐。
水月见她眼珠爆红,欲迸出来一般,忙的才撒开手,怒道:“好大的胆子。”
女孩咳了一阵,喘过气来。留着满眼满枕的泪,半晌才说道:“我这等浮萍之人,没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只这颗心自己能做主。我既将真心许了你,也不管你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你杀了我,也好叫我了了这一世情缘吧,我不怨不悔。”
水月听她这么一说,心如刀割一般。见她楚楚可怜的,不自觉伸手去摸了摸她眼泪,二人四目相对许久。
水月问:“你何时知道我是女儿身?”
女孩回:“第一次见你便知道了。”
半晌,水月又问:“你叫什么?”
女孩回:“镜花。”
水月听了,心里一惊,问:“哪个镜花?”
镜花道:“水中月,镜中花的镜花。”
水月既惊且喜,问道:“为什么叫镜花?”
镜花不解,含笑道:“没为什么,妈妈取的,说镜花比真花好看。”
水月方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
镜花娇嗔道:“这我哪知道?”
水月道:“镜中花,水中月的水月。”
镜花一听,撑起半个身子来,满眼欢喜道:“真的?你吃醉时曾叫我月儿。”
水月伸手拭了拭她的泪痕,道:“真的。”说着又抚了抚她脖子上的红印,问:“疼嘛?”
镜花摇摇头握着水月的手,道:“不疼。”
水月又见她双手有深深的指甲印,自责道声:“对不起。”说着将镜花搂在怀里。
镜花伏在她怀里,仍闪着泪光,满心欢喜。
一会儿水月问:“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镜花道:“鬼神可鉴。”
水月问:“不后悔?”
镜花轻欠起身,道:“九死未悔。”
两人含情脉脉,镜花只轻轻将嘴唇靠上去亲她。水月眉间一紧,并不躲开,只觉心头暖意阵阵,好不欣喜。
至正午时,二人才起床,穿戴齐整,在妆台前给彼此梳了头,方叫人奉茶奉水进来洗漱。
又命撤了昨日的杯盏,传进酒菜,二人便如胶似膝的吃酒纵乐起来。
镜花也吃多了酒,面如朝霞,娇羞婉转,形容可亲,举止可爱。
水月捧她在手里如护花守玉一般。二人百般温存,展眼已过了一日。
这日二人休沐后,镜花因笑道:“我昨儿梦里弹了一首曲子,还记得,我弹给你听?”
水月点点头。镜花便过去,抚琴吟唱,听她唱道:
明月登楼花萃影,胭脂透有春红。碧罗香颈轻丝笼。良宵何苦短?不与痴人终。
烈酒当藏流年事,流年记起空空。从今非酒迷情衷。不说离别意,好叫不相逢。
一曲唱完,水月听迷了,含泪过去坐下,搂着镜花道:“我带你走好不好,以后不用怕良宵短,不用怕是醒是醉,不用说离别,我们天天在一起,怎么样。”
镜花欢喜不已道:“好啊。只是,我怕妈妈不会放我走。”
水月转悲为喜,道:“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收了钱放人,要么我明抢。”
镜花笑道:“那你明抢吧,反正她也挣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了。”
水月道:“好,就明抢,咱们现在就走。”
镜花笑道:“我跟你说笑呢,就当真?她养了很多打手,个个武功高强,什么事都敢干。另外看在她给我取名‘镜花’的份上,咱先来文的吧。”
水月点头笑道:“好,听你的,我去叫她。”说着起身去叫人传老妈妈。
老妈妈嬉笑上来,问:“公子有何吩咐?”
水月道:“我要带她走,说个数。”
老妈妈见她说的认真,但自己并不想放人,又见镜花坐在榻上只看着琴,也不抬头看她。
老妈妈道:“镜花是我这的门面招牌,恐怕不行,这几日为公子您,我已开罪了不少贵公子。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水月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那些贵公子在我眼里也不过同你一样,不同意,那你可以滚了。”
老妈妈几日来也不知这水月底细,见她这样说,心里不敢真的开罪于她,挪近两三步,笑道:“也不是我不愿放人,我是怕你亏待了她,怎么的也是我养了这么大的人。这样,公子若真心实意,拿一万两银票来,我将身契给你。不然就是你有手段,她也当不了清白自由人,也说明你并非真心要赎她。”
镜花听说,起身道:“您老可必为难人?只怕这几日您在她身上挣的银子也够赎我了。我这两三年为你挣的也够你几辈子用了。”
老妈妈道:“哎呦呦,这些银子算什么钱?养你这么大,从来是山珍海味的,又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又请先生教你习琴练曲,银子花的水流似。一万两不过是看着这些年的情分而已。”
水月站起来道:“好,一万两,我去取钱,我回来前你若叫她陪客,我割了你脖子。”
镜花上前拉住道:“你哪去弄这么多钱?”
水月道:“放心。”
老妈妈道:“你若能弄来自然是好,你若一年半载不来,我不是要吃西北风?”
水月道:“三日内我来赎人。”
老妈妈道:“行,那我就等着公子。若过了期限,公子要讲道义,别闹才是。”
水月道:“一言为定。”又摸了摸镜花的脸微笑道:“等我。”说着便离开。
水月一路赶回客栈去,霜菊、青鸟见了人,一把跪下,哭道:“门主要不念情分也罢,要杀也好,再不让你一人独自出去了。”
水月见她二人这般说,竟觉她们较以往多了万分可爱,只笑道:“起来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霜菊,你们总共还有多少钱?全拿来,我有用。”
霜菊、青鸟见她心情不错,虽不知所以,心下也欢喜。起身把银钱都取了来,总共一算还有八百多两。加上水月身上的也不过一千两有余。
水月问:“就这些了?”
霜菊道:“都在了,门主做什么用?我们回家取来就是了。”
水月道:“来不及。”
青鸟问:“门主要多少?把身上的细软卖了也该够了吧。”
水月道:“卖了能有多少?我要一万两。”
两人一听,惊掉了下巴,道:“一万两?门主你才独自出门几天,不会叫人给骗了吧?”
水月笑道:“谁有这胆子?”
霜菊道:“也是,只怕卖了我们也难弄这么多,到底要买办什么?”
水月道:“我自有道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快把金银细软都取来。”
于是几人将金银细软都拢在一桌,霜菊估摸一算,道:“这还差得远,早知道出门时多带些。门主要不你把我们卖了吧,兴许能够。”
水月道:“别胡说。”想了想,又道:“你们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放款子的,或是有没有可取之财。算了,我自己去吧,你们在这等我。”
霜菊道:“鸟儿,你在这等着,我陪门主去。”
青鸟忽记起事来,忙道:“等会儿。”
说着,解下脖颈上的一块琥珀精石,道:“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值不值钱。”
霜菊道:“我怎么忘了?”说着也解下一颗乌木镂空球形螭蟠雕,中空竟内嵌一颗红玉珠子。
青鸟道:“这都是几年前曾帮主送门主的生日礼,门主就送了我们,我看着倒精致,应该值些钱。”
水月也不懂,只道:“咱们问问去,若果真行,以后回家再送你们别的。”
两人道:“不用,只要能帮上门主便好。”
三人收拾妥当,一道出门,先去了云门镖局问罗一关于放款的门路。
罗一回:“我们有门规,不许碰这些,往常急用钱,不过往上说一声,没不接济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
水月便又问了城中有名的典当行,罗一倒一一说明了。
三人方离开去找典当铺,只将那两件物件递给掌柜,掌柜掌灯细细看了半日,方问:“你们要当多少?”
水月道:“一万两。”
掌柜略一思索,道:“按规矩,我只能给你当五千两,不过,你们要是将东西一并卖于我,我倒可以出一万两。”
水月道:“日后我还赎回来。”
青鸟道:“都是身外物,还赎了做什么,就卖了吧,办事要紧。”霜菊也说是。
水月听说,便道:“好,那便卖与你。”
掌柜喜道:“只是,现下我没有这么多钱。明日午时,最多后日,你们带东西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水月道:“好,最好明日,要银票。”
掌柜笑道:“只是,咱们既然已说定,你们就不能再去别家,不能叫我白筹了这么多钱来。”
水月道:“我最厌做这样的事,明日午时,我带东西来。话也说在前头,到时你也别说筹不够钱不要了,误了我的事,我可不讲情面。”
掌柜将物件还回,道:“一言为定。”商定后,三人回客栈等着,不在话下。
此回正说“假公子心迷遇奇缘,真娇娘情痴许终身”。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