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师显然并没有真的把陈海的话听进去，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她语重心长地对陈海说：“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实老李的情况是什么样，我心里早就有数了。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他接受这次的手术，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他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保守治疗。”

“当然，我不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做这个豪赌。” 胡老师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会伤了陈海的自尊心，于是再一次出言解释道。

“我理解的胡老师，您不用在意，我不是那么玻璃心的人。”

胡老师点点头后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医生，所以我才不愿意去赌。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它的稀少。我和老李已经这把年纪了，离开只是早晚的事儿。我相信他和我一样，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走得没有痛苦。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轴，越老越不听劝。既然这是他的选择，我会选择尊重。但是陈海，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尽可能地办到。”陈海说道。

胡老师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措辞后，缓缓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如果术中出现了不可挽回的问题，你能停止有创抢救，让他安安心心地离开。”

陈海虽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胡教授能够这样坦然地跟陈海提出这个要求，还是让陈海觉得有些惊讶。毕竟不是停止抢救就意味着亲人的离开，虽然大多数人在理智的时候，也是能够做出相同的决定。但是真正等家属躺马上要上手术台上的时候，家属的心境往往就变了。这个时候家属往往是做不到理智思考的。

胡老师看出了陈海的惊讶，她进一步解释道：“我和老李从小就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出国上学，又一起回国任教。这几十年我们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我们的生命早就是对方的了，即便是死亡也休想将我们分开。他不过就是先走一步，帮我去前面探探路而已。就像是我们小时候去户外探险一样。我并不感到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我。相反，我更害怕他在临走之前经受痛苦折磨，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陈海不禁对两位老师的爱情心生向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找到这样一个志趣相投，并且陪伴终生的人。他答应了胡老师的要求，毕竟这本身就是患者家属的权利，自己身为医生，要做的就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回去之后，陈海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失眠。原本陈海还想着早点睡，养足精神好以最佳的面貌面对明天的手术。但是越是这样想，陈海反而越睡不着。再加上生物钟的错乱，陈海几乎一晚上都只是浅浅地眯着眼睛休息。

待到鸡鸣拂晓，陈海终是换上了手术服，走到了手术台前。在经过麻醉医生的确认之后，陈海拿过手术刀，划开李教授皮肤的那一刻，也正式宣告了手术的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