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京城东大门而出。

赵大人派出兵力进行追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嘶……怎么这支部队这么痞子气？”

“是不是赵大人的兵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人……也有点少，能不能行了？不能行，我上的。”

京城外城墙东门口聚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议论纷纷。

也有胆子大的，手里抄着家里的农具，跃跃欲试，试图跟在队伍的后面，也去战场上捡捡漏。

不过奇怪的是，城门口的士兵，接到上面的命令，非这支部队成员，一律不可出城。

“抱歉，赵大人命令。”

“战争未彻底结束，城中居民，一律不可出城！”

听到这样的命令。

城中百姓无不感慨。

“赵大人真是心系百姓，这都什么时候了，战局都这般明朗了，还是呵护我们如此。”

“出去倒也不会咋了，咱们也就是跟在部队后面，打打杂，捡捡装备不是。”

“赵大人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是真的自发想要出去。”

“就算站在边上看看也是好的，看看那洋鬼子长什么样。”

门口的守兵，用依旧铿锵的声音，和架起的长矛，有力的拒绝。

“赵大人有令，除刚刚这支部队外，一律不得出城。”

见到出城无望，老百姓们不由得心头升起一丝的郁闷。

……

同样有些郁闷的还有守在固安县的范家主仆二人。

看着手中赵忠卿写给他们的文书。

“夹击洋人约翰金……”

“少爷，上面说赵忠卿已经派出了数千人马连夜追击。”

“老蔡，这赵狗贼追击就追击，写信给我们干甚。”

“不知道。”

老蔡摇摇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收到来自京城赵忠卿的书信，更不明白，为什么信件上只是单单写了，京城出兵数千，追击洋人约翰金部的消息。

“这赵忠卿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东西？”

老蔡略微沉思片刻之后，发现实在无法理解，但也没有时间再多想。

这个书信虽然莫名其妙，但可以让他看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洋人要溜。

他们范家待在这小小的固安县，无异于是送死。

“少爷，我们得走，这封信件虽然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洋人约翰金已经败了，大势已去，这洋人见占不到便宜，溜走的比兔子还要快。

咱们虽然和京城有过合作关系。

但就按赵狗贼那人品。

估计……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范光点点头，接过京城递交过来的书信，“嘶……是不是他赵狗贼的意思，就是暗示让咱们范家赶快离开。毕竟咱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这老小子，生了善心，放我们一马？”

老蔡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可能吧，不管怎样，咱们都得离开固安县了。”

“不甘心呐。”范光表现出犹豫之色，他们范家三千人子弟兵，千里迢迢过来一趟，还不是为了捞取利益。

“老蔡，咱们可是原计划等他赵狗贼和范家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全都一把搂了。但是因为时局变化，咱们倒戈了洋人。

这些可好，倒戈一时爽，利益全没了。

咱们这一趟幸幸苦苦过来，什么都没捞着，不是……不是白忙活了。

这下军中还不得怨气升天。”

“再说，咱们范家这次无非还是落魄的回去，回到那个啥都没有的贫瘠小岛，如果让我在那样的小岛屿度过余生，无我宁愿死在这里。

爷爷，孙儿，孙儿还想回江浙为您收尸呢。

孙儿，孙儿拿不回江浙了。

孙儿不如一死。”

仰头对天哭诉着的范光，忽的一把拉住老蔡。

“老蔡，我不想离开，这是咱们最后一次机会，如今老天爷不帮助咱们，不如……我不如死在这里。”

老蔡诧异，慌忙劝谏。

范光心意已决：“不，我已经决定了，与其保全一条狗命，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不如一死。”

说着，范光目光看向遥远的西南方向的江浙地区。

“不过，我范光就算死，也一定要死在老家江浙，和我爷爷死在一起！”

范光拳头紧紧握住。

主仆二人也是声泪俱下。

不过就在这时。

跪在一旁的从京城过来的负责传信的范家使者，又掏出书信一封。

“禀家主，刚刚匆忙了，这是京城那边，说是在少爷看完书信之后，让小的再呈给家主的第二件东西。”

一脸诧异的管家老蔡接过。

打开信封。

里面已经不再是书信了，而是一塌塌的银票。

足足，六千万两。

看着这沉甸甸的银票。

范光是一头雾水。

但管家老蔡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只是凭借银银票的数量，就一下子明白过来。

“少爷！”

老蔡双臂死死抓住少爷范光的双臂，激动道。

“这六千万两，是该死的赵狗贼当初在咱们江浙搞房产，诈骗所有走的钱财的银两总和。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咱们范家和他成死对头的。

如今一切归源。

这赵狗贼大概率是想和咱们以和为贵，想让咱们和洋人一起离开。”

“……”范光沉默片刻间，也是最快速度消化了暗藏恶意思，但同时也提出了疑问，“可是他为什么不明说呢？”

“少爷，聪明人都是这么说，摆在明面上的，终究会成为把柄。只有这种方式，他赵忠卿才不能留下任何与咱们范家示弱的证据，影响他的形象。”

“真的好不甘心。”范光拳头攥攥，但又无奈，既然对方都这么做了，他只接下，六千万两银子，也不算白来不是吗。

“老蔡……”范光悲伤的语气，让管家老蔡的目光从手中的大量银票上转移了回来。

“你把这些银票都分给兄弟们吧，我……我要乔装打扮一番，回去江浙，回到爷爷的坟墓前，我不想继续这样没有目标没有希望的活下去了。

这样的活法，每天就像刀子在我心里刮。

难受……

我不如一死。”

“少爷！！！”

老蔡扑通一声，双手抱着自己少爷的双腿，痛哭流涕。

此时此刻，从少爷反复不断的悲伤话语之中，还有那已经没有任何色彩的黯淡眸子中，他已经知道，少爷不是在说假话，他一定想了好久才决定这样做。

“老蔡啊，这么些日子，俺带着兄弟们和京城互为首尾，夹击洋人，为的就是你和我们这身后三千人的生命在做最后的努力。

如今洋人跑了。

你也该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带着他们，回去小岛，继续生活下去吧。”

范光扶起这位伺候了自家一辈子，从开裆裤的时候，就把自己捧在怀里的老管家。

“除了爷爷，您是对我最好的人， 小时候您也是经常抱我。

爷爷还在世时，范光不懂事，常常把您当下人对待。

直到爷爷死后，我才明白，您在我们范家，在我范心里，已经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很多时候，您就是我第二个爷爷。

对于我年轻时候的不成熟，我想对您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