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拱手向梁力夫请教道:“老人家过去可是与黄老当家有过兄弟之谊?”
“有过。”梁力夫说话爽利,“那时我还年轻,江湖经验不足,见到自称好汉者,便死命攀附,认为能与好汉交朋友,才是人生最大乐事。说话是在庚子年,兴起于山东地界的神拳教众浩浩荡荡进了京,到处设立坛口,不分昼夜起坛作法,说是要借太上老君所授拘魂咒隔空摄取洋人魂魄,还说什么开仗之时不必动刀兵,魂魄不齐的洋人自己就会变成傀儡,也就会自相残杀,而神拳教众只管坐山观虎斗,等到洋毛子自己把自己人杀光以后,众师兄弟轻轻松松去捡‘洋拉’,不须再惧怕洋人火器威猛。那时,黄佑是坎字营雷部的头目,他在我家设了个坛口,尽管我年长他两岁,却深以为遇到了知己,便主动与他交好,并且拜在他的麾下,尊称他为大师兄。唉……哈哈哈哈……”
梁力夫带着些许惆怅,苦笑道:“他诨号‘赛天霸’,又号‘公道大王’,我还真就以为遇见的是黄天霸那样的绿林豪杰、江湖侠士,哪想到那厮徒有其表,口中净说大话,却根本不干人事。他在我家之时,依仗一张好嘴,再加上一张俊俏面孔,背地里跟我那个寡廉鲜耻的浑家暗通款曲,干出苟且的勾当。后来这件事东窗事发,我出于兄弟道义,并未将两人如何,而是由着他们继续龌龊。我那时的想法很是单纯,认为既然他们二人情深义重,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撮合两人成为一对眷侣,就连彩礼也由我这个挂名的丈夫来出。王老弟,让你说,我是不是天底下头一号的活王八?”
问出这句话后,梁力夫哈哈大笑,但似乎又对自己问出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野狼苦涩一笑,没有回答。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回答,所以还是闭嘴的好。
梁力夫并不为难野狼,“唉”了一声,算是“叫板”,继而开口唱道:“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呀,水不能恋花……”
有板有眼,韵味十足,绝不输给园子里的角儿。
野狼爱听戏,也懂戏,他知道这是京剧《捉放曹》当中,陈宫的一段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