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应当明白那位走过的路何其艰难。大不了自此撕破脸吧，你只需知道你敬仰的人依旧值得你敬仰。”
白行离怔怔地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准备离开。
看到身后的嫂子，白行离有些错愕。
嫂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他走神了吧，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里了。
“阿离，我们走吧，该去找其他的人了。”
沈南柒只是看着阿离，眼底强忍住眼角的那些湿润。
她很庆幸，这世间哪怕所有人都不愿意信任云圻的时候，有他们两个人默默支持云圻。
从前那条很艰难的路，是阿离同云圻一起走过的。
“好。”
白行离点了点头。
准备走到嫂子身边的那一刻，白行离还是转身递给了风绥一瓶药。
是解除那些扶桑花毒的。
“这药可以解除你们在扶桑境内受到的花毒蛊惑，你自身应当也是体会到了的，这些花的香味可以加速你心底的那些不好的情绪，就好比刚才。”
白行离将丹药瓶递到了风绥手里。
但是风绥不愿意接，手还是紧紧地握着，不肯松开。
白行离勾了勾唇，着实地将风绥的手掰了掰，将药强行塞到了风绥手里。
“好了，嫂子。”
白行离这才站到了嫂子的身边。
看着他们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风绥无奈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活得似乎就像是一个笑话。
在各种观念之间，来回转换。
他不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信仰，只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信仰是见不得光的，他似乎也是怕极了世人的诋毁的。
风绥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渐渐模糊，他记得有一日沈姑娘曾说过她关于正魔的见解，当时他还是觉得极为奇怪的。
可是现在想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
“可还能适应过来？”
沈南柒没有把后面的那句“我担心后几日将会面临更多的指责”说出来，她选了点到为止。
阿离自然是可以知晓的。
“尚可，只是到底还是委屈嫂子了。”
白行离看着步子走得很随意的嫂子，她似乎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里，很洒脱。
嫂子一贯是那种洒脱惯了的人。
“跟你说件事吧，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不是在心底还留有牵挂，我可能真的就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沈南柒见阿离有些沉重，还是决定出声安慰一番。
要不然这位一直心情郁结，到时候先倒下的就是他了。
“那个时候帝都的里那几位针对我，再加上我也看不惯这个世界固有的那些世俗偏见，我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差点就准备去跳楼了，但是我想着我还有心愿未能达成，不能这么便宜地死了。”
沈南柒不喜欢无病呻吟，所以这些话她原本打算一直憋在心里的。
当时也没能恢复自己的记忆，便想着离开算了，那样还能回到一个平等公正的世界。
可是啊，她实在是心里有牵挂，又放不下了。
“是因为嫂子想着自己还要见师兄一面，才坚持了下来。”
白行离似乎记起了什么，那几日他忙于神医谷的杂物，而回来听到的便是别人冤枉嫂子杀人。
记得那一日帝都罕见地在七月份下起了雪。
白行离现在想想，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倘若那个时候嫂子真的离开了，后果该是很严重的。
他该知道，嫂子真的是一个能憋下好多事的人，习惯忍受那些偏见。
沈南柒点了点头，她是同意这种说法的。
“嫂子，多谢你的开导了。”
白行离冲着嫂子粲然一笑，嫂子永远都是那样的真诚炽热。
嫂子真的是一个细致入微的人，可以注意到别人的情绪。
“我刚才好像看到苏昭玄了，要跟过去看看吗？”
沈南柒出声询问，但是奇怪的是，只有苏昭玄一个人，而且离得远沈南柒看得也并不真切。
而且苏昭玄慌慌张张的样子。
“那就跟上去瞧瞧吧。”
白行离话音刚落，便见得一群人从他们百米远处穿了过去，似乎是在追着苏昭玄的。
“走。”
沈南柒和白行离循着那几位的方向飞了过去。
定然是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沈南柒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越来越强烈。
前面有一大群人围着苏昭玄，还有一道道质问的声音，沈南柒和白行离落在了人群中央。
周围有认出了他们的人，自然也在一旁开始议论，随即又是一阵喧哗。
“诸位安静下来，不知这位犯了何事？你们要如此针对他。”
这话是白行离问出来的。
他将眼神落在了周围的风绥身上，最后无奈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沈南柒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些丹药，递给苏昭玄，“先吃些丹药，恢复自己的灵力。”
看苏昭玄这般落寞的样子，沉默不语，沈南柒也就打消了询问苏昭玄的想法。
周围一大群人围在这片空地上。
沈南柒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很多都是帝都的修仙人士。
有风绥还有那位七星阁阁主。
“犯了何事？他杀了我们羽族的人，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杀了哪位？”
“仇婧仇小姐。”
沈南柒听到这里才抬头，微微错愕，仇婧已经死了吗？
这不大可能啊，沈南柒前日夜里还和她一起在扶桑境外围。
而苏昭玄和她在一块，自然是不可能的。
“你确定？你可曾亲眼看到是苏昭玄杀了那位？你可有证据？”
沈南柒示意阿离去照看苏昭玄，这些人交给她来应对。
阿离是神医谷的人，虽然神医谷势力强悍，但是与这些帝都里的门派交恶，到底还是不好的。
沈南柒看着羽族的那几位长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长者似乎是很看好仇婧的，还会为她出谋划策。
那这几位应该是确信人已经死了，要不然不至于在这里说出来。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苏昭玄站在婧儿的尸体旁，他的衣裳上还沾了血。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婧儿消失的那一晚上，他苏昭玄也是消失了的，我可怜的羽族啊。”
那人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开始心疼起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们羽族可是将希望寄寓在了婧儿的身上。
之前的羽族皇子不愿意接管羽族，羽族发生大战时是这位仇婧姑娘挺身而出的，所以他们便也都默认了这位是未来将要继承羽族统治者位置的。
可是现在他们羽族的未来断送了呀。
沈南柒摇了摇头，并没有同意这人的说法。
而且这个套路似曾相识，沈南柒记得自己就是因为这般被人冤枉了两次，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样的套路。
苏昭玄是什么样的人，沈南柒清楚；仇婧是什么样的人，沈南柒也清楚。
他们两人是绝对不会动手的，苏昭玄也绝不可能害死仇婧。
只能是巧合被人看到了或者被下套了。
“第一，你并未亲眼见到仇婧是被谁害死的；第二，你也不知道她死于内伤还是外伤；第三，苏昭玄与仇婧之间并无宿仇，没有杀人动机。”
沈南柒说得十分坦荡，语言平和，丝毫没有对面的慌张无措。
而且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两相对比之下，众人自然也愿意相信沈南柒的说法。
有许多刚才怒骂苏昭玄的人开始维护了起来苏昭玄。
“对啊，苏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害死那位仇婧姑娘？”
“你们羽族不能因为自己是天族里的人，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族的吧，就随意诬蔑构陷我们人族的佼佼者。”
“真是恶毒心思，昭然若揭。”
“更何况这苏公子与仇婧姑娘关系一直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动手？”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苏昭玄，相信他并没有害人。
沈南柒勾唇笑了笑，人缘好人品好的人即便被别人诬陷也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他。
“你这妖女，故意在这里拨弄是非，你到底是何居心？”对面的羽族自知理亏，便只好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位妖女身上。
这位牙尖嘴利，极善诡辩之术。
他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不大对，看不出修仙品阶，也看不出真正的修为。
莫不是真是个妖女
“我倒要问问你们羽族是何居心？构陷我们人族的佼佼者，莫不是想要借机挑起天族与人族的大战。亦或者是你们想通过这般构陷来拖延时间，给他人助力。”
沈南柒刚才便觉得扶桑境内的人数不大对，而且据说有许多位仙君，她却是一位都未曾瞧见。
而这里又发生着羽族与人族的矛盾。
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看我们婧儿的死因吗？那就给你们看看。”
那位羽族的长老一脸悲愤，最后摆出了被人逼迫的样子。
那样子就仿佛是在控诉沈南柒她逼迫他们，非要去查看死者的死因。
长老手一挥，地上便躺着一具尸体。
正是仇婧。
众人带着质疑的眼神，有的感到惊奇迅速上前打量，而有的人则感到害怕迅速后退。
沈南柒睨了一眼对面的那位长老，觉得那人在转移话题。
是怕极了她猜出来吗？
既如此，沈南柒必然是要让他顺意的，要不然这样大的一盘好戏可是演不下去的。
“这位是神医谷的神医，我相信你们也都认出来了，他若是查看一番得出什么结果，你们也是愿意相信的。”
沈南柒看向自己身后的阿离，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术业有专攻，沈南柒并不擅医。
但是阿离是神医，是救死扶伤的那种，查看逝者的死因也难不倒他。
沈南柒向阿离眼神示意，然后她自己走到了苏昭玄的身旁。
“我知道你担心阿言，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大家一同商议。”
沈南柒靠近苏昭玄说了一句，然后便自如地走到了阿离的身边。
苏昭玄此时才恢复了之前的那些神情，不复刚才的那些落寞。
他今日与阿言吵了一架，然后阿言便离开了。
苏昭玄也没有快速跟上，因为当时阿言心里还是极其气愤的，她那脾气也不愿意自己跟着她。
所以苏昭玄刻意在原地等了等，但是再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阿言了，四处都无阿言的踪迹。
却碰到了躺在地上的仇婧。
然后就是一大群羽族的人，张口就是说他杀了仇婧，人多势众，苏昭玄无法与之抗衡，便只能逃了。
沈南柒越来越靠近仇婧，视线一点点清晰。
看着仇婧的尸体，沈南柒心里闪过一阵叹惋。
明明两日前她还是极好的，沈南柒还是同她搭过话的。她那个时候眼睛很亮，还在憧憬着对未来的一些构想。
她还在那里担心羽族的未来。
可是现在沈南柒见到的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仇婧的脸上还极其祥和。
沈南柒蹲在阿离的身旁，试图伸出手，只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这可是自己前几日还见过的人啊，再见却已经丢了性命。
沈南柒忽然间生出了些感慨，她感慨生命易逝，世事无常，原来她早就见过了仇婧的最后一面。
怔愣间，眼角不自觉湿润。
沈南柒的泪滴到了仇婧的眼睛里。
恍惚间，沈南柒的眼前似乎看见了什么。
但是转瞬即逝，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处幻境，幻境里行走着的正是仇婧。
她还是穿着自己的这身宗门服饰，眼角都是笑意。
仇婧在那里很自如地行走着。
白行离瞥见嫂子呆愣的样子，便知道嫂子这是心内郁结，他不能去打扰嫂子。
白行离站直身子。
“仇婧姑娘明面上是死于内伤，灵力尽失，但这只是伪造出来的。”
白行离说完了这句，便没有接着说了。
有些时候，话反而不能说得太明白。
正如同雾里看花这个道理一般，得让这件事情有些神秘感。
“原来如此啊。”
“那就不是那位苏公子杀害的了，就说那位苏公子是好人。”
“既然是伪造出来的，那该不会是他们羽族的人为了陷害我们吧。”
“……”
周围有些其他帝都的弟子开始喧闹起来，甚至七星学院的那些弟子也在为苏昭玄辩驳。
此时天色阴沉，已是夕阳西下。
而对面的那几位羽族的人却是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将这些人族全部斩杀。
要不是为了打探帝都里的那些秘密，他们羽族倒也不至于将精力放到这样的一个丫头身上。
到头来，还害得他们无法解释。
“你是人族的神医，自然是会偏袒人族，我们羽族的人难道就该白白死去吗？”那人声音陡然间提高。
震惊到了迷失在仇婧的幻境里的沈南柒。
“啊。”
沈南柒猛然间听得那道声音，醒了过来，结果往旁边一倒，手撑到了地上的石头。
登时划到了地上的尖锐的石头，渗出了血。沈南柒也是无语了，怎会如此娇弱？
“嫂子，怎么了？”
白行离迅速蹲在嫂子身边察看，扶了嫂子一把。
“无碍无碍，你继续说。”
沈南柒摇了摇头。
她没事，只是从自己看到的幻境里清醒了过来，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看到了仇婧的幻境，但是她可以知道仇婧是个有心结的人。
就像自己在那个世界里，见过很多表面上欢乐喜悦的人，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孤寂的，还是有问题的。
所以仇婧走不出幻境。
“我是不是人族的神医，这可是有待商榷的。我不偏袒人族的任何人，我只是偏袒与我关系匪浅的人。”
白行离看了一眼嫂子。
苏昭玄如何，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嫂子定然是不愿意苏昭玄被人冤枉的。
白行离看了看阴沉的天，快要入夜了，他也不愿同这群人接着耗下去了。
“仇婧真正的死因是死于幻境，心有执念者，困于幻境，必死。”
白行离这才道出了仇婧真正的死因。
虽然不知道幻境里的画面是如何的，但是从仇婧安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甘愿陷于幻境的，自此再也不愿清醒。
此话一出，众人哑然，似是都未曾料到死因竟然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