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气氛陷入僵持，贺如璟和怀城谁也不让谁。

两两相望，剑拔弩张。

孟苛左看看右看看，从贺如璟的庇护中走出来，态度礼貌，“怀老师，您找我是有急事吗？”

她一开口，视线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怀城颔首，忌惮地瞥了眼贺如璟。

孟苛会意，转身面朝贺如璟，斟酌着开口，“贺总，怀老师找我有点急事，要不我先……”在贺如璟冷冰冰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没声了。

怯生生地偷瞄贺如璟的脸色两眼，孟苛只好回首，“怀老师……”

怀城看她在贺如璟面前这般没有话语权，英雄救美的逞强心思立马活跃，“贺如璟，你不要太过分了。”

“阿苛她是你的艺人，她不是你的仆人。”怀城低声警告，“阿苛她享有尊严和人身自由权，即使你是她的老板，你也不能过于干涉她的私生活和行动。”

明面上从来优雅绅士的男士这一瞬间如此暴跳如雷，嘴脸扭曲，贺如璟情不自禁低笑起来。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她下巴微抬，明明没有什么过分的表情，身上却自成一副傲慢的气场，“我并没有约束她什么，她要是想离开，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贺如璟微微一笑，落在孟苛身上的目光核蔼可亲，“你说是吧。”

孟苛哪里看不出对方温和面具下隐藏的愠怒。

眼神犹豫地在贺如璟和怀城之间流转半晌，孟苛脸上表情十分为难。

最后她思考了几秒钟，痛定思痛般地对怀城说：“怀老师，你找我什么事你直接说便是。”

“贺总和纪姐她们都不是外人。”

在这一场战斗中，贺如璟明显取得了胜利。

怀城额头青筋凸起，但顾及孟苛还是贺如璟的艺人，他怕自己冲动行事伤害到孟苛，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行。”

“本来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

“之前你不是说你最喜欢郁金香吗？我已经在我们小家的庭院里种满了郁金香。”他挑衅地看了眼贺如璟，“以后院子里所有的郁金香将常年为你绽放，你日日都能欣赏。”

“还有你最喜欢的名家的字画，我也托人高价从国外一个私人收藏家手里买到了，现在就放在咱家书房里。”

怀城说起话来时，磁性的嗓音含着淡淡的笑，“以后你天天都能临摹了。”

“除此以外，我还物色到了好几个你喜欢的明清物件。”

“你不是一直对阿苛的妆奁首饰念念不忘吗？我半年前找大师定制的东西今天也刚好完成了……”

男人句句不提告白，却字字都是爱。

他注视着孟苛时，好像满眼都是她，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贺如璟却只觉得喋喋不休的怀城聒噪且虚伪至极。

不就是几朵郁金香吗？自己手一挥，送她好几个庄园都成。还有那什么名家字画，有自己老宅书房里挂着的书圣的字画昂贵？

以及几个明清的破玩意儿而已，有自己家里唐宋的瓷器值钱？

别说是区区一个妆奁首饰，她就是花钱给孟苛打造一座纯金的房子，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怀城对孟苛所谓的付出和爱算个屁。

贺如璟如此想到。

可忽然，她脸上的表情沉了下去。

孟苛越听越欣喜，她小声又开心地“哇”了一声，脸上满是期待，“真的吗怀老师？”

“当然是真的。”怀城忍俊不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得意地朝贺如璟挑眉，怀城态度依旧绅士，“那么请问贺总，阿苛现在可以下班随我回家了吗？”

纪姐和助理顿时担忧地看向贺如璟。

她们也不知道贺如璟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依她们对贺如璟的了解，她们只知道现在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至于那个人会是怀城，还是孟苛，或者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贺如璟从沉思中拉回思绪，红唇微微一勾，贺如璟并不正面回答，只有凌厉的视线飘向孟苛，“你觉得呢。”

女人语气平淡，听不出多余的意思。

孟苛小脸顿时垮下来，犹犹豫豫地皱了皱眉，“要不……”

贺如璟和怀城都很期待她的回答。

孟苛抿抿嘴唇，妆容素淡的脸庞上可以看出本人经过了许久思想斗争，“怀老师您先等我一下。”

“我先忙工作。”

怀城乐意至极。

如胜利者一般打直了背走出会议室，“你忙完给我发信息，我过来接你。”

“对了，今天还是喝芋泥波波？”

贺如璟沉沉的眼眸望向孟苛。

孟苛一个激灵，赶紧摇头拒绝，“不喝了，今天要管理身材。”

怀城有些失望。

“他就带你吃这些东西？”贺如璟突然开口。

孟苛脚步一顿，老实回答，“也不常吃。”她笑着说，“偶尔换换口味，尝尝味道。”

空气又沉默下来。

纪姐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现在品牌方都走光了，还谈什么工作？

各自回家算了。

但贺如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她像审讯犯人一样，气势咄咄逼人，“今天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给我发信息。”

如此怨妇一般的话语引得纪姐连看了她好几眼。贺如璟并不理会，继续说：“怀城昨天跟你告白，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还有现在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是怀城故意散布出去的，还是你们不小心被媒体拍到的？”

助理立刻接话，“贺总，我马上去查。”

贺如璟颔首，等助理离开会议室，“你在跟他约会，接受他的告白时，你有没有想过被曝光之后的后果？”

“公司的规章制度，我以为你已经牢记于心了。”

说到后面，贺如璟的语气不由自主加重，表情更是严肃得可怕。

系统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场强大的女老板，心脏已经控制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它想，宿主此时应该也害怕极了。

果不其然，宿主眼眶里已经被吓出了眼泪。

眼圈微红，漆黑明亮的眼珠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最后倔强的挂在下眼眶。

她努力让自己坦然自若，可向下的嘴角仍旧掩饰不住心里的委屈。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终究让纪姐看不下去了，“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干什么凶她？”

贺如璟转头，“我凶她了？”

孟苛忙开口，嗓音带着鼻音和点点颤音，“贺总没有凶我。”

话音刚落，两大滴晶莹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庞滑落，从白皙尖细的下巴滴到孟苛乖乖握在身前的手背上。

见两人都看过来，孟苛忙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擦干皮肤上的湿意。

“与贺总无关。”

贺如璟：“……”

她是恼她，但她并没有想把她弄哭。

虽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很美。

发生这种状况，纪姐护短的性子立马压不住了，“贺如璟，你今天要是再不好好说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好友的临阵倒戈让贺如璟如鲠在喉。

沉默过后，贺如璟终究敛了气势，语气生硬地安慰，“别哭了。”

她皱眉，“我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

纪姐顿时又瞪了她两眼，贺如璟只好闭上嘴巴，不说了。

孟苛点点头，解释说：“我只是从昨晚开始一直在想怀老师跟我告白的事情。”

“我脑子里面乱乱的，心情滋味也很复杂，一点也不想看手机。”她轻轻说：“所以我就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放在一边，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里面。”

纪姐听完很是欣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工作，不愧是她带出来的艺人。

相比之下，贺如璟就要显得无理取闹多了。

贺如璟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对于怀城告白这事，她始终耿耿于怀，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而这不舒服来源于——她觉得孟苛选男人的眼光一点都不好。

世界上优秀的男人那么多，她偏偏要选一个最渣最道貌岸然的。

哪怕是李经言，她都觉得比怀城要好……不，李经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如璟皱眉，她从出道至今，一共就和两个男人传出过绯闻：李经言和怀城，可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孟苛情绪看起来有些不稳定，纪姐就打发她到旁边休息。

贺如璟看着孟苛委屈巴巴的模样，越发心乱。

孟苛前脚刚走，贺如璟的助理后脚就走进来，语气平静地汇报：“贺总，查到了，是李经言派人跟踪偷拍的苏小姐。网上的消息和照片也是李经言让人放出去的，除此以外，他还花钱买了圈里最大的水军团队炒作这件事。”

“不听话的棋子封杀了就是。”贺如璟淡淡开口。

纪姐皱眉，对贺如璟的决定有些不认同。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等助理离开，纪姐起身，“如璟，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李经言好好的一个艺人，明明还能为公司创造价值，结果现在说封杀就封杀了。

她顿了顿，像是考虑了很久终于问出口，“如璟，你是不是对苏意……”

贺如璟侧头。

“有额外的想法？”

贺如璟想也不想就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她和怀城？”

“感情一向讲求你情我愿，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便够了。”纪姐无情拆穿贺如璟的心思，“你觉得怀城配不上苏意，我可以理解。”

“你倒是配得上。”

“各方各面，无可挑剔。”

贺如璟眼睫颤了颤。

纪姐面无表情，“但你们性别对不上。”

“所以，即便你是她的老板，你也无权干涉。”

贺如璟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直视纪姐，眼睛里满是亮光，就像濒死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那一瞬间眼里爆发出来的欲望让人心惊。

纪姐突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只听得贺如璟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反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纪姐：“？”

贺如璟又说：“她是我的艺人，我是她的老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你说是吗。”

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