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把,我也能帮你砍人。”
刚才浑身狠劲的卢全良突然之间软了下来,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个小混混而已。”
孙东红转过头来看着卢全良,格外认真地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你,我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千人骑,万人上,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卢全良愣住了。
他对孙东红好吗?
不好吧?
但凡搞对象,肯定要比他对孙东红上心一百倍。
在一刻,他突然感觉心里边特别揪得慌。
一直效忠的大哥,仅仅只跟他说了一声赶紧跑,便从此杳无音讯。
以前卢哥长卢哥短的小弟,转过头来就能拿刀砍他。
刚才在后窗户那儿他已经看清楚了,就是钟一鸣的人。
而钟一鸣,以前在他跟前也就是个提鞋的货色。
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父亲从那以后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被寄养在姥姥家,舅舅舅妈不待见他,姥爷死的早,他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唯一对他好的姥姥也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死了。
他不知道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就逮着他一个人往死里霍霍。
等走到现在,唯一真心对待他的,能够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跟他并肩作战的,竟然是一个他醉酒之后发了善心,吹了几句牛的一个按摩妹。
看着卢全良凄苦的表情,孙东红淡然地说:“犯的罪大吗?”
卢全良点点头。
孙东红说:“会判死刑吗?”
卢全良点点头。
他真以为金建文死了,今天下午又补了一刀,没道理不死。
孙东红说:“那你愿意被抓吗?”
卢全良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衣柜上,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上。
孙东红长出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说完,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桶。
拧开桶盖,一股刺鼻的煤油味传来。
卢全良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孙东红。
孙东红也没有说话,站起身拎着煤油桶,在屋里边的床上,柜子上,桌子上,椅子上,沙发上等等所有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泼上了煤油。
终于,一桶油泼干净,孙东红坐在卢全良身边,喘着粗气说:“呼,真累啊!比伺候人还要累。”
卢全良终于开口了,深深地望着孙东红,说:“你真没必要这么做。
那王八蛋骗了我三千多万,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弄死他。
那是因为他罪有应得。
你还年轻,改天换个行业,完全可以从头做起。
谁又知道你这些年做了什么呢?
忘了我吧,真的,没必要。”
孙东红眼睛发红,泪水在眼眶当中打转,却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能干什么呀?我要是能干别的话,在你第一次跟我说别做这行的时候,我就不做了。
我一直不愿意跟你提起我以前的事,是因为我觉得太丢人了。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据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早年间就被抓进去了。
小时候,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稍微大点儿了,有个十四五的时候吧,村里边的一个姐姐就说可以带我出去挣钱,不用再受村里边人的白眼。
我就信了。
你是不知道,第一晚的时候,真的很痛,痛的我躺在床上根本起都起不来。
我见流了好多血,以为我要死了。
可是我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
那一晚,我挣了一千块。
而那一千块,也是我人生当中挣的第一笔钱。
后来,我觉得那钱我实在花的不安心,就捐给慈善机构了。”
卢全良笑道:“你还不如自己花了呢。”
孙东红一边流眼泪一边笑道:“对啊,我现在也是这么觉得的。
反正从那以后,就干了这行了。
刚开始也觉得丢人。
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在认识你之前,我真觉得,根本就没有人把我当个人看。
也有人劝我从良,但是都是在上床之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最喜欢干的事情不就是拉良家下水,劝婊子从良吗?
只有你是在上床之前跟我说的。”
卢全良感觉有些好笑,说:“就因为这?”
孙东红说:“要不然呢?你难道以为是因为你的钱?
有人比你给的更多,我只当他们是傻子。”
说着,从兜里边掏出那张已经被她攥成一团的火车票,用力将它压平,继续说:“本来还想回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看看呢。
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这样吧。”
说完,打着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缓缓流向火车票。
火车票上的火苗开始缓缓跳动,黄的发红。
孙东红轻轻的将火车票放在床上。
长这么大也没有干过什么疯狂的事。
那就在这最后一次,彻底疯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