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瞎了,看不出都是我高唐战士吗?”
上面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拿不定主意,片刻后又道,“你们是哪个营的兵,前来我靖虏卫所为何事?”
“这等军事机密,我会告诉给你一个外人?”
“那你等速速离去,原路返回。”
白归一恼了,不与他一个小虾米打口水仗,对着身边新提拔的副将王兆南低声道,“我去见裴行知,你带好兄弟们。”
“若是这里的守将不接纳我们,又该当如何?”
“放心。”
白归一留下这两个字,就提剑而起,跃上了三丈高的城楼。他将剑放在刚才答话那人的肩头,满脸杀意威胁,“带我去见裴行知,否则立刻要你的命。”
那人只好引着白归一来到守将裴行知的府邸。
白归一进了裴府,就放那人去了。然后被仆人引着,来到了正堂。
清茶被人奉上。白归一突然从残酷无情的冰天雪地来到这般安然悠闲的境地,喝上了三四个月都没有喝的上茶水,心里有些恍惚。
只是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裴行知还没有前来。白归一不能多等,主要是兰重火的情况危急,军中又无人主持大局,他担心时日长了多生变故。于是催促送茶的仆人。
“你家大人可是日理万机么?怎么我都恭候这么久了还是不肯露面。”
仆人道,“我们家大人在苑子里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打扰他的。”
白归一起身,“既然没人敢去,我去看一看他,正好在你们府里逛一逛,全当散心了。”
那仆人还想说些什么,白归一推开他,不由分说去了。
一路兜兜转转,最后终于在一处苑中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那人相貌堂堂,衣饰庄重,看来是裴行知无疑。只是他身处一间清雅的房间,却放置了一排排笼子,里面豢养着不少兔子。而他,正在喂一只兔子吃草。
远远看去,他一脸柔和,像是看着自己的幼子那般,带着几分宠溺之色。
这和白归一对他的认知有些违和。他觉得这愚忠的裴行知,该是与王德谦那般的道德夫子一样,要么就该和古青羊那样的老古板一样。
却不曾想到,他这般随和。
白归一看着裴行知在里面喂兔子,随口与仆人闲话,“这里天寒地冻的,你家大人看来是喜欢极了兔子。”
仆人也是个健谈的,又看他是客,也闲话起了家常,“原本我家老爷是不喜欢这些的,您说哪个大老爷们儿会喜欢这个,主要是我家小少爷喜欢。”
“你家小少爷?可是我一路行来,并未见到任何家眷。”
仆人叹气,“我家小少爷和夫人都在二十年前那场天灾里没了。老爷于是养了一些,权当做对小少爷的念想。”
白归一有些奇怪,“你家老爷身为国家重臣,怎么会让家眷——”
“那一年常州大灾,老爷正好进京赶考,等中了状元之后派人回老家接亲,才知道家中的人都殁了。”
常山,又是姓裴。
白归一心里突突跳了起来,他在想,似乎裴东来也说过,他的亲生父亲曾经离家,前去长安赶考。世间真的会这么小,又让他遇到了故人?
白归一立刻急问,“你家夫人的娘家可在蓬莱的清琴镇?就是槐花巷最尽头那处姓陈的人家?”
仆人瞪大了眼睛,刚想答话,裴行知走了过来,他道,“郡马爷如何得知拙荆的身世?”
白归一已经能够肯定下来,这裴行知当真是裴东来的亲生父亲。他又一次在感激上天。
看来,得道多助。但凡自己行大事,为黎民,冥冥之中都在得上天眷佑。
“看来裴大人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意。”
“刚才,成杰已经说过了。”
白归一明白了,他说的,多半是刚才那个自己挟持一路的守城人。
“他是何人?”
“我的养子。”裴行知神色一变,已经不再闲散自得,他温和的眼神突然冰冷起来。这才像一位文武全才的守将,“郡马爷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
“那裴大人的意思呢?”
裴行知不答,只是客套着问,“郡马爷还未曾用膳吧?”
白归一还没有说,裴行知扬声要仆人吩咐厨房上菜。
刚说完,就有婢女端来了饭食。只有一碗汤。汤汁浓稠,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白归一闻了闻,发现是一碗羊肉汤。他腹中大大叫了一声。
于是将“上茶留人,上汤送客”这话抛到了脑后。将那碗汤慢慢吹冷,然后大快朵颐。
他心满意足放下碗,这才道,“现在我已经吃饱了,咱们也可以说正事了。”
裴行知有些意外他的反应。据他所知,这郡马爷可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他不信这“上茶留人,上汤送客”这风俗他闻所未闻。可他也太过淡定,不仅脸色不改,还把汤给喝了。
要知道若是普通人,看到这汤就该知趣告辞了。
他冷冷道,“老夫公事在身,就不陪郡马爷了。若是您真是饿了,我这里羊汤管够。”
说完转身欲走。
白归一不紧不慢道,“裴大人留步。我今天来只想给你讲一个故事。相信我,您不会后悔听了我这一席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