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晓行夜宿,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西宁卫。
这里刚经历一场恶战,西宁卫参将穆青以身殉国,白归一带领六万新兵前来支援。
大军千里奔袭,一路上人困马乏。若非李甘棠驻扎在凉州的右翼军保卫护航,肯定会受到崔浩的主力趁火打劫。
白归一带人安定下来,就以国礼安葬了穆青,并且举行了安魂之礼,用来超度英灵,安抚人心。
时下进入十月。塞外已经是滴水成冰的苦寒天气。
大大小小的战役已经打了几场。若是在平时,狄国人是不会选择在入秋以后发动战争的,除非是亡国灭种的危机。
不过对高唐人来说即使在冬季开战,也免不了敌强我弱的局面。
草原上的人民原本就活在极其恶劣的环境里,土地不丰,无法种植更多的粮食。一入冬又都是北风呼啸的天气,白毛风呼呼直刮,长生天像是把人的天灵盖掀起来,要掏着脑髓吃。
在这样的天气下,狄国人不仅被磨砺出剽悍坚韧的品格,骁勇善战。更加擅长在草原上贮存食物,渡过寒冬。
是以两相对比,生长在中原之地的高唐人就像养尊处优惯了的猫,哪里比得过草原上的饿狼?
这场仗打的无比让人灰心丧气。
是高唐的士兵不够骁勇善战吗?
是高唐的主帅没有运筹帷幄,不善用兵吗?
还是后方供给不足,粮草不丰?
都不是。
可是这仗自一个月一来,还是没有丝毫转机。不仅士兵们士气不振,就是白归一这个主帅也心绪不佳。
经了这一个月鲜血的淬炼,他身上更添了坚毅。男儿当以铁血磨炼,这话到底是不错的。
他的脸颊再无那般白皙,添了满满的风霜,带着几分粗粝,下巴上有微青的胡渣,眼角也有几道细纹,一道一道之中,像是盛满了沧桑。让人看起来太过少年老成,丝毫不像未及弱冠的年华。
是夜,三人缩在屋子里围炉夜话。
兰重火冷的直搓手,坐在火边仍然觉得冷,他不住跺脚哈气,“这里的天气太它奶奶的冷了。若是有下次,本公子再也不来了。”
“现在后悔了吧?看你以后还逞不逞能!”
兰重火翻了翻白眼,不想理他。
苏明伦烧了热水,倒了一碗给他。兰重火接了,捂着肚子道,“今天还是没有晚饭吗?我饿死了。”
“咱们粮草不足,眼下还有好几个月,不得不省吃俭用了。”
“我就奇了怪了,我们都一天两顿饭了,这北蛮子还能吃饱饭吗?怎么有的没的还要来找我们的不痛快!”
“粮草!”白归一听了这话,突然醍醐灌顶,立刻心明眼亮起来,他欣喜若狂,大声叫了一声。
苏明伦也若有所思。
“大晚上的,一惊一乍的干吗呀?”
“明伦,你觉得呢?”
“狄国素来土地贫瘠,本国的粮草没有办法满足军需,大约有半数以上的缺口,需要从我高唐购买。”
兰重火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现在两军交战,已经封锁了边境。当真有人能够不顾律法,发国难财?”
“现在的崔浩占领了兰州,真是征收军粮,也最多满足三分之一的需求。还剩下那一部分,我们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白归一道,“这事儿军队上的人可不擅长。”
“真是有人通敌卖国,突破高唐的战火线运出粮草给狄国,那么肯定逃不开官商勾结的路子。否则那些不法商贩再手眼通天,恐怕也不能来去自如。”
“如此一来就闹大了。”
“朝廷的事还是要出动海晏河清宫的人。他们经办此事,才师出有名,且更加得心应手。”苏明伦谨慎了又谨慎,小心了又小心,“只是自从国师倒台以后,咱们这位宫主大人也越发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还剩下几个属下勉为其难撑着,可也独木难成林。”
“那你给星河说,你俩是亲戚。”
“我面子再大,哪里大得过另一个人呢?”苏明伦说着不动声色看了白归一一眼。
白归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只片刻他就下了决定,“我亲自给他言说。”
“不是在冷战吗?你愿意先拉的下脸去示好吗?”兰重火故意呛他,“再说,星河那桀骜不驯的性子,搞不好你要碰一鼻子灰。”
其实,白归一挺满意眼下有一个理由去与他周旋的,却故意冷脸道,“国家大事,岂容他儿戏。”
“上一次吵架,怎么没这次底气十足呢?”
“这次错的又不是我。”
说完去寻了自己的“鸿雁”,将眼下的困局事无巨细说了。
然后就下逐客令,要两人回去安睡。
兰重火却死皮赖脸,坚决不走,“不回去自己睡,冻死了。”
“不是有汤婆子暖床吗?”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呢?抱着个冷的更冻人。”
“那我让人给你加一床被子。”
“不要,太重了。快把我压死了。”
“那你想怎么样?”
“你身上暖和,我要在你这里挤一挤。”
“没得商量。你睡觉那么不老实,多少次差点把我踹到床底下。”
“多少次——你们俩睡一起很久了?”苏明伦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来回看着两个人,“我是错过什么好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