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是秦鱼舞。
秦鱼舞哭得梨花带雨,下意识就要往外面冲去,苏星河说了句什么,她改变了主意,然后对他拳打脚踢,更像是女子在撒娇。
一边哭,一边声泪俱下。
白归一隐约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哗啦啦的雨声传来,“……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你让我怎么办……”
秦鱼舞发泄完,然后一头扎进苏星河怀中。
够了,已经太多了。
最初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还有心痛、不忿与委屈。可是此时此刻,经了上次那回事,他已经心如死水了。
以前,只是心凉了,然后他对着自己嘘寒问暖一番,那颗心慢慢的总会暖和过来的。可是,一切都是有底线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有最大的忍耐力的。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压断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
这一刻,经历过一场恶战,他刚九死一生从修罗地狱逃生。
脚下都是死尸,血水横流。身上多处伤势,心境也是备受摧残。
白归一看着苏星河。
其实,不管他待自己如何,自己那颗心,可有片刻将他忘记?
正是不可自拔,正是难以割舍,理智与情感将自己一分为二。
他现在的地狱,正是以前的天堂。
他痛苦的根源,也在这里。
可是说一一千,道一万。这一刻,白归一多想在他怀中的人会是自己。
仿佛感受到了白归一的注视,苏星河抬起了头。
两个人的眼神,透过雨幕,胶着在了一起。
只是白归一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苏星河下意识想要上前,无奈这边一动,秦鱼舞就抱得更紧,想起薛之珩命丧当场,想起他的遗孀身怀六甲。苏星河犹豫再三,终于没有狠心推开他。
是夜。
帝王遇袭一事,甚嚣尘上。流言波涛汹涌,似肆虐的洪水。各个版本的说辞都有,不一而足。
洛阳城实行了最严格的戒严与宵禁。神策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刺客。
兰重火的兰亭做为医馆首当其冲。
所以刚到兰亭,趁乱开始之前,兰重火就带了两个医女与一些药物,乘船来到了孤岛。
以前,这里还是是非之地,现在,这里反倒是一片太平天下了。
龙渊府的家眷早在白归一动手之前就全部转移到了一个安全之处。所以哪怕那里被人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八月下旬,全国哀悼,满城缟素。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几位辅政阁老的主持下,宫车晏驾不足三日,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快马加鞭赶赴京师,为立新皇一事集思广益,贡献绵薄之力。
无奈李旭无嗣,国祚不兴。原本架不住朝臣们的轮番上书,过继了一个宗室之子,立为太子。可三年前,不足弱冠之年的太子竟然比李旭提前殁了。
如此一来,继位之事就悬而未决,且充满了太多变数。
朝中分为三派。其中一派建议立李旭仅存的弟弟李郁。
只是剩余两方皆不同意,不提他身上一半的狄国血脉,就是眼下与狄国的战役还如火如荼,这边就立这般出生身的李郁为帝。
此事若是传到狄国,高唐还国威何存?就是在偌大高唐,四海之内,臣民也未曾心悦臣服,抵触情绪与日俱增,局势也就更加沉浮风云飘摇,危如累卵。
不过此事刚提及到台面上。那边就传来了变故,李郁的府邸一夜之间空空如也,正主已经悄然跑路。
是以这边朝臣们还在多费唇舌,苦心经营,那边已经被人釜底抽薪了。
另外一派建议立最近的宗亲之子为帝。可高唐李氏一直子嗣不兴,公主郡主多的数不尽数,男丁当真是绝无仅有,且每一个都成长得无比艰辛。
退一万步,即使真有安然成年的,要么是声色犬马之徒,不堪大用。要么是胆小怕事之人,莫说自己主动称帝,就是被人架到皇位上也是吓得屁滚尿流的。
还有最后一派,就是中庸一脉。完全不表态,只作壁上观。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党同伐异,原本是帝位之争,最后竟然愈演愈烈,变成了几派的纷争。
半个月一来,议事的垂拱殿一直乌烟瘴气。
好在,海晏河清宫还有一亩三分地是个风平浪静的。
苏星河因为薛之珩的缘故,被其牵连,被国师亲赐九道“龙吟”,于是又在休养生息。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与上一次一般无二的境地,痛苦自然不消多言。
苏星河的第一句话就是,“李旭是否还活着?”
明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服,没有说话。
苏星河明白了,国丧在前,于是心情大好,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值得一提了。
想了想,他沉声问,“薛之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