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伦欲言又止。
白归一催促他,“有什么话要说还需要三思而后行么?”
“我也是道听途说而来——”苏明伦颇为不安,“据说,阖宫拜见之时,小叔父衣衫不整,身上盖着国师的衣物。”
白归一愣了,刚才出离愤怒,此时此刻有些无所适从了。可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怀疑?猜忌?心疼?愤恨?
白归一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苏星河遭遇了什么折辱,于是心里就再也无法平静,不住在胡思乱想。
兰重火知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明白他心里的难受因何而来?为了转移视线,不再让他胡思乱想。于是将苏星河的“千机”抱来给他。
“前几日星河传信说,要将此物交给你。”兰重火将“千机”放在白归一面前的桌子上,与此同时递上来一张琴谱,“这是《破阵》的曲谱,给你防身。”
白归一止住了纷繁复杂的念头。抬头看去。看到了“千机”,心神更觉恍惚。他伸出手指拨了几个长调,“千机”发出错落有致的古朴音响。
苏明伦看着白归一弹响哑琴“千机”,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兰重火眼疾手快,立刻拉住了他。
白归一正好奇自己弹响“千机”。此时看兰重火一头撞进来,于是立刻抓住机会问,“为何这琴只有我能够弹响?”
言毕,看了看兰重火,又看了看苏明伦。
苏明伦惊愕失色,又带些慌乱。兰重火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不过两个人神色各异,却都不答话。
由此,白归一更觉此事的严重。不过他反倒不急了,平复了很久心绪,语气平淡问,“你们谁来回答?”
“你问我们?这个问题难道不该去问苏星河吗?”
“不想舍近求远。你们两个可要商量一下?”
兰重火终于觉得苏星河将“千机”送到白归一手中真是自寻死路。又见白归一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心中烦闷不已,“你能为我和明伦考虑一下吗?非要我们在你们两个人面前里外不是人?”
白归一冷冷一笑,“你们两个倒是知道谁亲谁疏,与苏星河一起合起伙来把我耍的团团转。”
听他这般强词夺理,不分好歹,兰重火气得够呛,喘着粗气不想搭理他。
“既然他不想说,那么明伦你说。”白归一调转矛头,看着苏明伦。
苏明伦看了兰重火一眼,才慢吞吞道,“此事牵扯甚广,我们选择不说,并非只是想要合伙欺骗你什么。”
“你还真要说?”兰重火有些急了。
白归一没来得及编排他,苏明伦抢先一步道,“白兄今日是绝计要弄清楚此事内情的,你我真是守口如瓶,他就没办法让我们知无不言了?”
这话,兰重火也心知肚明。白归一的灵犀符可不是吃素的。
眼下,如苏明伦所言,不过是两种情况罢了。第一种,他们主动告知。第二种,白归一恼羞成怒,在他们身上动用灵犀符,强迫他们开口。
到时候,真是说些没轻没重的话,可就无法挽回了,且几个人闹成那样,也太过不体面。所以如苏明伦所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主动告知,这样,还能对要说的话有所选择,不至于没了分寸,失了计较。
兰重火只得退步,接受现实,“你想问便问吧。但凡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白归一这才满意了,“先说‘千机’一事。”
兰重火将曲挽情一事三言两语说了,“所以,星河是千机选择的祭品。”
“一旦成为祭品,会如何?”
“若是不能找到天定之人,会迷失心智,走火入魔,然后自我毁灭。”
苏明伦接过话,“上一个‘千机’的祭品是小叔父的生母,兰江瑟。她并未找到能够弹响‘千机’之人,于是走火入魔,丧心病狂,在小叔父四岁时,毁了他一双眼睛。后来没过几年,她于一个雨夜吊死在浮图塔里了。”
听到此处,白归一明白了。为何对苏星河双目失明一事,苏氏与兰氏都讳莫如深。原来,不仅是因为是兰江瑟,更因为她做出此举的内情。
他一更明白了,为何苏星河会被苏经纬忌惮,送到了苍梧山。原来,苏经纬恐怕他堕入魔道,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他这个祖父会深受其害。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他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是心疼。
“没有天定之人与祭品身心相合,最长活不过而立之年。”
“所以,我能弹响‘千机’是因为我是苏澜的天定之人?”
兰重火接话,“天定之人一说由来已久,却极少出现,最后一个出现在百年前。”
“也就是说,我的存在能够决定苏澜的生死?”
“是这话不假。其实去年之时,星河身上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什么征兆?”
“身上有蛇纹,眼露黄金瞳。”
白归一仔细回想,他想到在清茗居时苏星河的走火入魔。当时,他还疑心他那般失控的原因,更是深觉莫名其妙。
还有在去年三月初三那一次,他强迫自己与其交欢,后来他说是喝醉了酒,人事不知。可是白归一清楚记得,在他的眼中看到金芒。
当时不以为意,此时,这一切前因后果,终于逻辑通顺了。竟然是他被“千机”所害,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
知晓了这一切,他有自己与苏星河之间得上天注定的欣喜,也有自己能够挽救他的庆幸。更有对当初那回事心结的开解。
可是在这样劫后余生,柳暗花明中,心情又倍觉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