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这个昏君的罪行可真是馨竹难书。他所知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已经叹为观止。若是全部披露,天下人又该情何以堪?
他浑浑噩噩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李甘棠没有跟上了。于是回头看去,就看到她坐在晨光里,神色哀戚,眼圈泛红。
“怎么了?”
“秦邦业所说的关山一役的内情,可是真的?”
“是真的。”
白归一以为李甘棠会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毕竟他的一个哥哥就是死在了那里。可是,她已经颓然。整个人只是垂泪,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走过去,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安抚片刻。等到她平复下来,两人才走出秦府的大门。
白归一将李甘棠送回了涂山王府,自己回了怀星居。将白纸门的弟子与仆从送到了新居。整整修葺整理了三四日,终于焕然一新,能够住人。就在他离开长安的前一日,莫随风回来了。
白归一在新居为他接风洗尘,顺便将整个长安的生意都交付给了他。让他代替自己出面料理。
莫随风知晓眼前的局势,也不推辞,大方接下了。
次日,一百万两银子果然如期抵达涂山王府。李甘棠兑现承诺,立时赶赴西北,前去御敌。白归一也遵守诺言,换上夜扶桑的皮囊,带着李天佑奔赴洛阳。
长安城外,十里亭。
白归一与李甘棠践行。他的身后跟着王德谦与林中鹤。除此以外,还有十多个海晏河清宫的属众。
李甘棠一身甲胄,腰悬佩剑,青丝束起。其实,这样的巾帼不让须眉,才更像她原本的模样。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仿佛天经地义。可是白归一看着这样的她,总是能看出几分穷途末路出来。
但凡涂山王府还有男丁,但凡李旭不曾咄咄逼人。她一个女子,如何会放弃安定的闺阁日子不过,去像个男人一样浴血奋战?这么一想,他突然有些心疼她。
李甘棠抱了抱李天佑,将他左右亲了又亲,最后恋恋不舍交给了白归一。
白归一接过孩子,下意识一抬头,看到苏星河迎面走来。他的心里杂乱无章起来。可是一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秦鱼舞,就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李甘棠看着白归一,也升起了不可言说的念头。她对他,感情无比复杂。两个人有名无实走了这么久,也不是丝毫感情都没有的。可到底是哪种感情,又有几分,她实在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就在这一刻,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中看到了苏星河的身影,也看到了自己内心一种羞于启齿的情意,她突然有几分烦躁。
真像是自己的男人三心二意一样,立刻无法容忍了。于是伸出手,摩挲着白归一的脸颊。想要在任何人面前,宣誓他的归属权。
白归一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若是苏星河没有先带秦鱼舞来刺激他,他可不敢当着他的面,公然与另一个女子亲亲我我。
可是有他招蜂引蝶之前,白归一立刻觉得,李甘棠这亲密举止立刻正中下怀。莫说她只是摩挲自己的脸颊。就是后来李甘棠勾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红唇凑了过来,他都没有任何躲闪。
苏星河眼睛被扎到了一样,立刻别过头,冷冷对明卓道,“去催促郡马爷,时辰到了。”
“清河郡主可不是吃素的。”明卓苦着脸,“这个时候您让属下去打扰她的雅兴——”
苏星河踢了他一脚,“我也不是吃素的。”
明卓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好在,李甘棠见好就收,当着苏星河的面没有太过明目张胆。她含情脉脉看着白归一,“照顾好天佑,等我回来。”
“他是我儿子,我自然以命护他周全。”
李甘棠抽身,跨上战马,看定王德谦与林中鹤道,“转告李旭,让他照顾好老娘的家眷。否则,看我不颠了他的王权。”
这话大逆不道,又霸气侧漏。就是李甘棠这个女子说了,都让人不可小觑。不过这般言语,谁又敢上达天听?
李甘棠策马,带着一行亲兵西行而去。
白归一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不能见。这才转身,抱着李天佑朝着马车走去。
他也是此时才意识到,会是苏星河将自己押解入洛阳。不过,好在是他,不必担心有人背后动手脚。
这个时候,宫铃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取出一枚锁灵环,看着白归一对苏星河道,“国师的命令,让宫主大人亲手为郡马爷戴上此物。”
苏星河没动。
宫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神色如常。
白归一拉了拉衣袖,伸出了手,主动把自己变成囚徒,戴上枷锁。
时至今日,他还有的选择吗?他既不想自己有失风度,更不想让苏星河为难。
苏星河还能说什么。他和他都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被迫接受。
于是,那个好不容易解开的枷锁,重新戴在了手上。
白归一倒是没有太过不快。老老实实抱着李天佑坐上了马车。
苏星河跟着上去了。他刚坐定,秦鱼舞也提着裙子,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