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进山沉默地凝视着姜禾年,眸中情绪幽深。
这个小孩儿,说要挣工分养他。
这是贺进山28岁跌宕桀骜的人生里,头一回。
他怔了许久,久到姜禾年都有些忐忑了。
她在模糊一片的黑暗中睁大眼,试图想看清贺进山的表情,可是啥都看不清。
“贺……”
突然,身前传来掀被子的动静,一团阴影拢罩过来。
姜禾年被人抱住了。
贺进山宽大的手掌着她脑袋,隔着被子将她抱得很紧。
男人灼热的体温,仿佛能透过被子将她紧紧包裹。
“年年。”
耳边传来贺进山低哑微叹的声音。
不是戏谑,没有逗弄,非常温柔的……
他叫她,“年年”。
黑暗中,姜禾年瞳孔微颤,呼吸都止住了。
*
贺进山原来的破草屋大变样,围了院子,还砌了两间青砖小屋。
贺进山原来不是炊事兵而是个什么首长,身体恢复得十分了不得,能干又能打,狠狠教训了水泉村的恶霸。
姜禾年居然会治病看伤,她男人那么严重的伤,都是她治好的。
这三件事,在这天傍晚下工的时候传到了姜艳秋耳朵里。
她魂不守舍一路往南走,走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到家。
她的新家。
山坡上浓密的杂草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簌簌作响。
她看着勉强用土坯黏合起来,连门板都没装上的破败屋子,浑身从骨子里开始发冷,一步都挪不动。
门框上用草绳挂的布帘子被掀开。
孙作端着盆出来,看见她,一句话都没说,把盆里的脏水泼到旁边的草堆就进去了。
姜艳秋不可遏制地想到昨晚耻辱的经历。
她躺在木板临时搭的床上,紧张又微惧地捏着被子,结果孙作进门看见她这样,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
“怕我会碰你?”
“别操这种心,我嫌脏。”
话落,就掀帘子出去了。
姜艳秋像被人狠扇了几百个巴掌,面色又青又白,火辣辣的。
那种耻辱感,持续到了现在。
在孙作往外泼脏水的这一刻,在知道姜禾年和贺进山过得有多好的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跌坐在地,死死抓住地上的碎石泥土,牙根恨得咯咯作响。
“姜。”
“禾。”
“年……!!!”
*
姜家。
王春芳平躺在依旧有烟熏味的屋里,两手用力掐着,望着熏黑的墙壁和还没修补完漏光的屋顶,越想越来气。
姜禾年这个该死的赔钱货!贱骨头!她会鬼治个病!这贱不要脸的,把屋子烧成这样,还把我的艳秋害得住乱葬岗!
不行!这几天老娘没腾出手来,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她扯着被子,重重翻了个身。
“老动什么,睡不睡了!”
姜成民低斥一声,差点把挤在角落双胞胎吵醒了。
王春芳深吸一口气,冷声说:“当家的,你的好女儿干的这些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成民皱着眉睁开眼,一夜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