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滚着几颗红艳艳的野枣子。
他坐了一会儿,又挪动腿换了个姿势,又看一眼天色。
天都黑透了,小丫头去哪儿了?
长指捏住一颗枣子,指腹搓了又搓。
一不小心,整颗捏碎了。
果泥黏在手指上,清新的酸甜味,飘到鼻尖。
男人眉心拧成川字,盯着这个他从屋后山脚摘的野枣。
小孩今早来打瞌睡时,刚抓着他的手趴下就睡熟了,没一会儿就呷呷嘴说梦话。
贺进山支着手臂固定,用别扭的动作把耳朵靠近了贴近,才听清楚小孩嘴里念叨的是“果果”、“吃果果”。
他当时心里好笑,真是小屁孩,梦里都馋嘴。
只是,下午他闲来无事坐在窗边,视力太好,恰巧瞧见了后山五十米处的红果果。
恰好,他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到昨天已经暗中把这村子探察了个清楚,今天运动量不足,正好再下地活络活络。
走五十米山路,也恰恰好。
十几颗最漂亮的红枣子被洗干净了,在炕头的空碗里摆了一下午。
又拿在手上盘了一个多小时,都快盘成文玩了。
张凤英都离开十分钟了,我小孩儿呢?
后山的黑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原本听着舒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
男人硬挺的眉骨压低,总是漫不经心勾着的薄唇抿直,眸中隐隐透出躁动的戾气。
地里的活没干完,又被人刁难了?
被家里的恶婆娘欺负了,出不来?
天黑得快,看不见路摔了?
每想一种可能,男人眼底的戾气就愈浓。
过去每次换药的短暂相处,姜禾年蹲在地上一边碾草药一边絮絮叨叨的画面飞速闪过。
女孩说的每一件小事,哪怕是吐槽来的路上有个小坑,差点踩着了,居然都像刻印机一样,全在他脑子。
可今天,门口没有出现那个下工后探头探脑趴在门边,小声喊他“小叔叔”的身影。
早就过了时间。
这种越发心慌气躁的感觉,从未在贺进山身上发生过。
哪怕是被红外狙击灯对准额头,从极地千米高空跳伞和雇佣兵对枪互狙,被国际警察和黑道蛇头两面埋伏夹击,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很饿。
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饥渴,令人无比躁动,自从回国当养生遛狗黑白通吃户,他已经很久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了。
他要见她。
那个絮絮叨叨的小屁孩,他必须马上见到她。
五指用力,三根兢兢业业裹缠在右腿上充当夹板的碍事木棍,应声而断。
男人如猎豹般从冷炕上一跃而下,两步冲出门外,两指衔在唇边,还未来得及吹哨呼唤在后山盘卧的家伙,前方漆夜之中,慢吞吞走出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高高提起躁动不安的心,骤然落地。
怒气随即而至。
贺进山黑着脸大步走过去,双手钳住姜禾年的肩膀,原本森冷的“你跑哪去了”质问在看清女孩的脸时,瞬间哑然。
虚弱苍白脏兮兮的脸,淤青的额角,通红的眼眶。
被欺负了。
一种难以言喻、极为陌生的慌与怒,瞬间击中暴躁了一整晚的男人。
钳制的手变成扶抱,大掌小心抚上脸侧,贺进山将姜禾年的脸托起,下颚紧绷,语气低沉急切:
“怎么回事?”
姜禾年麻木疲累的眼缓慢眨了眨,在看清眼前人时,心里一松,脚下骤然无力,差点软倒。
贺进山单臂稳稳接住,搂着细腰紧摁在胸前,眉心拧得死紧。
“说话。”
“小孩儿,你怎么了?”
姜禾年定定望着贺进山的黑眸,干燥苍白的唇艰难上下翁动,声如蚊讷,似疲累到了极点。
男人双臂收束,将她托抱得脚尖离地,他弯下腰,侧耳贴近女孩的唇畔。
下一瞬,历遍大风大浪的贺爷,双眸怔住。
从来冷静睿智精准果断无可匹敌的大脑,乱了码似的,哐哐哐重复方才听见的话。
她说,亲亲我。
她虚弱地揪住他的衣摆,说:
“小叔叔,快亲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