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太难受。”

“其实我很爱你的，从小我就喜欢和你说心里话，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

“但是，我希望你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对了，妈，你不能老熬夜刷视频了，要不然你会头疼的。”

“还有，别老吃剩饭剩菜，少做点，多吃新鲜的。”

“以后我也没办法给你买衣服了，你自己买衣服的话，别买那么老的，买点好看的，我……算了……你喜欢就好。”

“我以前经常想，如果你和我爸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找不到衣服，找不到东西，该怎么办？”

“我要是喊妈妈，你还会出现吗？”

“可是没想到，我要先走啦。”

“妈妈，你知道吗？我以前还想着，等你和我爸老了，一定要风风光光帮你们办后事。结果……哈哈……”

“对不起，妈妈，以后我没有办法替你们养老送终了。”

说到这里，何空青轻轻靠在何妈的身上。

“妈妈，好后悔啊。”

“后悔没有吃你包的饺子。”

“后悔没有再躺在你的怀里睡一觉。”

“妈妈，好后悔没有和你说一句，我爱你。”

他轻轻抱着何妈，凑到何妈耳边，缓缓开口：

“妈妈，我永远爱你。”

虽然妈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何空青还是想说出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

看来灵魂状态下也保持不了多久，自己终究是要消散在世间。

原来，人死后，真的没有黑白无常啊。

原来，真的没有来世啊。

何空青转身下了房顶，去寻找何爸。

在他下楼梯的一瞬间，一阵风吹来，微风的吹拂，带着无尽的思念。

低着头的何妈突然抬起了头，她侧着耳朵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她的眼眶慢慢变得通红起来。

风仿佛将某些话延迟送到了她的耳边。

风真的很温柔。

它愿意当一个传话的使者。

“儿子，妈妈也爱你。”

……

何空青是在别人无意交谈的话语中得知何爸在哪里的，他在墓地里。

墓地距离爷爷的坟墓并不远。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可以看到家的方向，也可以看到爷爷，不会孤独。

墓坑是用挖土机挖好的，但是何爸不愿意，还在修理，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

何空青望着气喘吁吁的何爸，满眼的心疼。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墓坑的边缘，晃悠着自己的大长腿：

“爸，歇歇吧，这挺好，我睡在里面不挤的。”

“爸，等我走了，你得好好减肥啊！跑步机必须用啊，不要浪费了。”

“你可不能三高了啊！”

“你得按时吃药，治疗你风湿病，还有治疗你高血压的药，都不能停。”

“量血压的仪器你一定要记得用，还是一星期量一次。血脂的话，每天测一次。”

“体重每天测一次，对了！不要吃甜的！”

“还有，不要老看小说，你儿子写小说的你不看，你净看那些龙霸天的小说。”

“对了，我那会看见我的遗照了，太丑了！”

“我要那张笑着脸的，我要笑着走，你记得帮我换了！”

“算了，你也听不见，就这样也挺好。”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何爸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爬出墓坑，坐在何空青的对面，低着头发起呆，不顾自己的劳累。

“爸……照顾好自己，也替我照顾好老妈。”

“没能娶个媳妇，也没能给您二老留下个孙子。”

“也没能出人头地，让您失望了。”

“对不起……”

何空青起身，走到何爸的旁边，轻轻搂住何爸。

“爸，长大后再也没能这样抱过您了。”

“大肚子还是那么好玩。”

“您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

“不过您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爸，这些年辛苦了。”

“如果不是您，我长不了这么大。”

“嗯……”

“我爱你，爸爸。”

何空青走了，他还有人要去见。

田野的麦苗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诉说什么。

感到疲惫的何爸止住自己的眼泪，走了几步，径直躺在麦田里。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儿子的性命。

可是……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左手边是父母的坟墓。

右手边是儿子的坟墓。

“老天爷你在做什么？”

何爸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从眼角滑落，滴落在麦田中。

麦苗吸收了眼泪，如同精灵一般，俯身靠近何爸的耳朵，似乎在轻声诉说着什么。

延迟的话语，被可爱的精灵，全部转述了出去。

何爸从麦田里跳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儿子的踪影。

“儿子！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

“爸爸没有失望！”

“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