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驰在恭亲王府的堂屋里来回走的冒火,天空泛白之际才等来一个人事不省的缪俞。
他单手颤抖的轻抚着缪俞肩膀上的新伤,眼中闪着泪光。
刘驰默默的心想:小江秋,大哥带你走。
缪易皱眉看着刘驰仿佛抱着什么稀世宝贝一般捧着缪俞,眼前不由的闪过方才缪俞看着他的眼神,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缪易垂眉眯眼,试探,道:“刘大人,倘若阿俞今日尚在,按照婚约之期算来,你俩的孩子势必都满地跑了。”
刘驰面带温柔,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掐出水似的——直勾勾盯着怀里昏睡的人。
刘驰:“鹭松兄,你虽是江秋家的家臣,但说上一句兄长亦不过分。我与江秋多年前曾义结金兰,也算得上一句兄妹,不知今日鹭松兄可愿认下我这个弟弟。”
缪易抿着唇并不答话。
刘驰轻笑,道:“兄长大人,你不必试探我的真心,我对江秋的情谊,这么多年来,旁人不知,你又何曾不知?”
刘驰说完,轻巧的把缪俞拢进披风里,缓步离开了,他走到极慢,好似生怕颠到怀里的人一般。
缪易对着刘驰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心中猜测万千,却还是不敢确定。
缪易心想:当年阿俞下葬时,是自己为其放镜,钉棺的,还魂重生?可能么?但这个世界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么?就算面貌可改,一个人的气质,动作,甚至是说话的语调都能如此相像么?
“缪易,你和那个癞蛤蟆说了什么?”
“王爷...”缪易一怔,回过神来,他对着突然出现的萧贤微微行礼,道,“谈了一些阿俞的事。”
萧贤皱眉,面色不愉,道:“缪易以后想聊江秋,本王随时可以烹茶作陪,何必和个外人多费口舌。”
缪易眉间紧蹙,脸上的恭敬差点没绷住。
缪易:“王爷自重,当年缪家军跟随王爷的第一个条件就是阿俞与王爷并无干系。近年来王爷的失忆症好像愈加严重了,昨日在宫里居然也能发作。”
“王爷每次发作,都出去胡言乱语,甚至强抢民女,——这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都十分为难!”
萧贤:“缪易,我是敬重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缪易:“王爷吩咐的事,属下自然不会马虎,但也请王爷不要忘了——你我说白了,根本算不上主仆,属下的卖身契永远都在镇国府!”
缪易说完,转身就走。萧贤看着缪易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暗。
萧贤:“暗一,方才缪易和刘驰都谈了什么?”
庭院里的参天梧桐晃了晃,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影便已半跪在了萧贤面前。
......
萧贤:“呵,孩子?要是真有这么个孩子,我也会亲手掐死他。你去查查这个柳江秋,特别是她小时候的事。”
“还有...明日早朝后,请皇后娘娘老地方相见...”
......
伴随着清晨的鸡叫声,万家臣子披着未退的夜色匆匆而起——赶赴朝参。
刘府大门口
刘驰身着飞鱼服手握轻吕刃站在马车边,待其父刘峙身着三品云雁纹官服而出时,方为其卷帘。
“父亲...”
刘峙端着如铁的面目,冷哼一声。
刘峙:“拾野...听说你昨天夜里带回了一个女人?还是掖庭的人?我们刘家三代忠良,上为国策君,下为民平冤——决不能和掖庭里肮脏的人来往,今天你就把人送走!”
刘驰糯糯的回,道:“爹...你是不知道内情,日后儿子再慢慢和你解释。”
刘峙:“解释什么!?就算里面有什么冤情,如今她也是掖庭罪女!如今正值变天之时,稍有不慎,整个刘家都要为你这样愚蠢的行为陪葬!有什么是比家族兴衰还要重要的!!?”
“爹!!!”刘驰克制的翁动着唇,最后却只干干的说道,“回头儿子再和你说!”
刘峙还要呵斥两句,不料被远处连敲三声的钟声打断。
“老爷,再不出发早朝就要迟了...”
刘峙几步踏进马车之中。
刘峙:“今日公座后,你到书房等我,走!”
刘驰恭敬的目送马车远去。
“恭送父亲...”
刘驰等看不到马车后,转身就往府内走去。
“大少爷要郎中,派下人们去请就是了,何必连早朝都称病请假了。平日里少爷不和老爷一起前去早朝,老爷本来就不满,这下老爷肯定趁机又要发好大一通火了...”
刘驰不答,大步走进厢房,他轻探了探缪俞的额头。
刘驰:“小翠,你摸摸,是不是更烫了。昨夜就烧了一夜,这样下去可得把人烧傻了不成!”
小翠:“少爷!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刘驰一手抄起缪俞的肩,轻轻把人拦腰抱起。
刘驰:“备马车,去药王谷。”
小翠:“这个时辰,慕姑娘都没起呢!少爷啊...”
......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回禀皇后娘娘,关于太子自杀案中,内卫于齐銮殿中发现遗书一封,正是太子笔记,按照太子的贴身丫鬟所言——她亲眼目睹太子是自刎而亡!太子是自杀无疑了。”
底下朝臣闻言,立马炸开了锅。
晋亲王此时眼神一转,他身后的翰林大学生王彦立马会意。
王彦:“娘娘!前太子当年牵扯镇国公主被杀一案,畏罪自杀尚且说的过去,当年不过半天便匆匆结案,后经证实乃为他杀!”
王彦说到此,意有所指的瞥了恭亲王一眼,就差没把恭亲王是凶手写在脸上了。
“现太子册封不过半年,又出了事,这一次根本没有任何缘由,太子好好的为何自杀,与理不通啊!望娘娘谨慎处之!”
萧贤悠然走到王彦面前,笑道:“王大人看本王是何意思?污蔑皇子的罪名你担待的起么!?”
王彦一抖,颤声,道:“朝堂之上,恭亲王随意行走,丝毫不把皇家颜面放在眼里,又是何意...”
萧贤点点头,表示赞同,道:“嗯...说的对——皇家天威当然重要。”
“来人!王大人注重礼法,身先士卒,愿以身作则,自请十大板以展天威。”
“什么!?”王彦一惊,下一秒便被左右侍卫架住,朝外拖去。
“萧子浮!你以为你手握兵权,礼部,吏部就能为所欲为了么!陛下还没死呢!!!”
萧贤冷笑一声,回首冷光扫过犹如鹌鹑一般的朝臣,大小官员皆低头躲避。
晋亲王脸色僵硬,道:“大学士一向直率,父皇对其亦包容有加,望三皇兄不要和他计较...”
萧贤微微点头,不冷不热的,道:“五弟说的是,本王当然没有和他计较,不然就不止是十大板了。”
见萧贤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晋亲王脸上的笑意是半点也挂不住了。
萧贤神色如铁,心道:“拿萧宴压他?笑话,他最恨的就是那个男人了。”
缪嬿高坐皇位旁,连忙圆场,道:“子旗就这么去了,本宫也是十分痛心,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去探查,但大学士怀疑的有理,加之确实有疑,此案交由大理寺彻查,全权交由恭亲王负责...”
缪嬿说完,群臣立马又争执了起来。
“娘娘,不可啊,娘娘!恭亲王尚存嫌疑,理应避嫌!”
“嫌疑?军机大臣这是何意,难道是说堂堂恭亲王刺杀皇兄不成?”
“万丰梅!你作为中和御史,不清君侧便也罢了,怎么还为虎作伥!”
“齐暮三,你个老匹夫嘴巴放干净点!乱说话小心走路上被人砍死!”
“你!!!娘娘!朝堂之上,居然有人公然扬言砍死朝廷命官!其心当诛!”
缪嬿:“够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娘娘!”
萧华上前半步,恭敬,道:“为了尽快让真相水落石出,还望母后特许大理寺验尸。”
萧贤:“验尸?五弟就不怕皇兄半夜上门敲你门么。再说人证物证俱在,五弟你还坚持验尸,是怀疑内卫?怀疑母后喽?”
萧华连忙跪拜在地,大喊:“母后恕罪,儿臣绝无此心。”
缪嬿:“起来吧,既然子行想查,便查吧。但子旗毕竟是太子,外人观体终究是不敬,子行要查便自己查吧。”
萧贤站在一旁眼神一闪,萧华得意的朝着萧贤一笑,跪拜谢恩。
“谢母后成全!”
.......
紫极宫后梅林
“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萧贤:“皇姐今日做得一手好人啊。”
“放肆!”缪嬿眉间一蹙,道,“我是皇后,虽不是你亲生的母妃,你也要敬称一句母后!”
“皇姐好差的记性,当年我与江秋的婚礼,还是皇姐手写的婚书呢!”
“你!倘若今日你是来扯这些的,那也没必要谈了!”
缪嬿转身便打算走。
“呵”萧贤背过身去,笑道:“皇姐真有意思,太子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是皇姐的人吧。我有的时候真好奇,太子萧子旗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缪嬿脚步一顿,沉默不语。
萧贤:“萧子旗今年二十有二,又与晋亲王交好,性格暴躁易怒,最忌他人束缚,军机大臣,江南府太守,辽幽元帅府又都是他们的人,即位之后有几分可能再听从皇姐的命令呢?”
缪嬿面色丝毫未变:“饭可以多吃,恭亲王话可不能乱讲。”
“本王承认也想杀太子。”萧贤坦然道,“可有意思的是本王的暗卫人没杀成,却带回来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言罢,萧贤手握一枚香丝帕,帕上一片鲜红中绣着一个“嬿”字。
萧贤:“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送他最后一程,你说对不对啊...皇姐?”
缪嬿脸色大变,道:“当日你的人在场!?那你为何不阻止本宫!那可是你是亲皇兄!”
“哈哈哈哈!”萧贤大笑,道,“亲皇兄?皇家哪里的亲情,皇姐你说这话不觉的讽刺么!怎么...现在后悔了?”
缪嬿:“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可别忘了我俩是同一条船上的。”
萧贤淡然的凝视着缪嬿,随手便把香丝帕丢给了跟在缪嬿身后的萧桂。
萧贤:“今日我来,是向皇姐要个人。”
缪嬿这次坐下来,幽幽的拈起一枚糕点。
缪嬿:“本宫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求人的。你恭亲王权势滔天,又是长嵩第一美男子,男男女女的谁不上赶着往你跟前凑,还用得着问本宫要人?”
“不废话了,本王要柳江秋!”萧贤垂下眼帘,缓缓,道:“本王要娘娘命人下召赐婚并绕着东坊西市大喊三圈——恭亲王府特奉皇命迎娶江秋娘子。”
缪嬿挑眉:“你纳个妾还这么大的阵仗?不怕文人一人一口吐沫吐死你。”
“本王会怕?这么些年本王纳妾那些酸儒骂的还少么!?”
“就因为她的那张脸?”
“还不够么?别说一张脸,就是鼻子像点,都是我的。我放在房里当摆设,也不许别人娶了去。”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你又何必...”
“宫里‘对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除此之外,本王还要江秋当年的三方帅印”
缪嬿:“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得寸进尺!”
“如今三帅以陛下病重为由各执一方,根本不听长嵩调令。帅印也只是三块没用的石头,本王只是睹物思人罢了。你送个顺水人情给本王又有何不可?”
缪嬿沉默,并不答话。
萧贤:“皇后娘娘可没得选择。”
萧贤信步离开,扬声,道:“哦,对了。皇姐别下召错了地方,如今柳江秋在刘府,本王回去早做准备,明日到刘府迎娶本王的新美妾。”
缪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