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晨日悬挂天幕,碎金般的光芒逶迤绵延,连接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原。
这是一场盛大的草原日出。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
地平线上,红衣少女策马而来,环佩玎珰,衣袂翩飞。
风吹动美人乌黑发丝,引人欲窥其真貌。只可惜,少女面戴珍珠流苏,红唇半隐。
突然,镜头拉近。
枣红大马扬蹄,长鸣一声。少女勒马,侧头的瞬间,流苏面罩掉落,她垂眸,自上而下俾睨镜头。
一瞬间,定格。
……
“美吗。”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自上方响起,伴随着走动时足腕银铃的轻响,玫瑰熏香的香气。
众人视线上移。
和画面中如出一辙的面庞映入眼帘,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少女额头缀有宝石,黛眉红唇,肤若凝脂。五官浓而昳丽,尽态极妍。
张扬红衣,繁复珠石,全都被这极盛的美貌给压了下去。
“美美美!”郑导忙捧场附和,生怕惹了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一个撂挑子就不干了。
作为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不知名青年导演,这次为宜城拍的宣传片《逐日》已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眼前的美人,非艺人非模特,来历着实特殊。
当初郑鸣来宜城采风,无意间得见明荔,一眼便觉她该是镜头下的女主角。
他打听到,明荔居住在富人区的大城堡,一砖一瓦都是其外祖父时峥亲自监工建造。
时峥乃宜城数一数二的富豪,有数千亩的牛羊,马场,草地。明小姐,乃货真价实的掌上明珠。
而他运气不错,正值暑假,明荔恰好有空档拍摄。
可惜,无论开出多高价格,明荔始终兴趣寥寥,郑鸣吃了几次闭门羹。
就在他要放弃时,明荔突然答应免酬金出镜。
“免酬金?!”
郑鸣只觉天降馅饼。小祖宗行事之随心所欲,闻所未闻。
彼时明荔慵懒偎于美人靠上,细腻足踝轻晃,银铃荡漾。这位令人看不透的少女,露出天真又娇憨的笑:“有人说,他想看。”
郑鸣惊问:“谁帮了我这么大忙?”
明荔乌黑瞳仁清亮:“你猜。”
郑鸣秒懂,并被迫获得一嘴狗粮。
只是,宣传片已经拍到末尾。半个月的时间里,明荔这位意中人,始终未曾露过面。
甚至连视频、电话也没有一个!
凌晨日出,深夜月落,拍摄很辛苦。
间隙,少女盯着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妍艳眉眼染黯。
身为男人,郑鸣都要骂街了。
辜负真心的渣男吞一千根银针啊!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叫几声也不应,明荔伸手晃了晃。
郑鸣回过神,少女极富冲击力的美貌在眼前放大。
“咳咳,你刚刚说什么?”
“我要下班。”
明荔幽幽盯着他。
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郑鸣深知白嫖就要付出代价。小祖宗的要求哪敢不应,只是——
“今晚能不能,晚一点点?”他手指比划一个极小缝隙:“就一个晚饭的时间。”
明荔懒懒往后一靠:“嗯?”
“投资方爸爸来了。”
目前,整个制作组的经费大部分来自于最大投资方——君瑞集团,也是京城宋氏集团旗下的主营收公司。
君瑞现在那位掌舵人,将商业帝国扩建到了还未被真正开发的宜城,买下大片土地建立一体化度假胜地。
宣传片表面上宣传宜城,最终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度假胜地试营业在即,今天上面来消息,君瑞宋总将亲临考察现场。
“他来他的,我走我的。”明荔歪头,美眸涌上一层困倦的水光,“有什么冲突吗?”
郑鸣:“……”
“祖宗,您不去真的不行啊!”郑鸣就差抱住明荔大腿了:“万一金主爸爸一个不高兴,撤了后面的投资…”
“我今晚十点的航班。”明荔低眸看了眼时间。
“我保证让您能赶到机场!”郑鸣忙举手立誓,随即反应过来:“等等,你今晚不睡美容觉了?”
天知道小祖宗有多娇贵,十点前睡八点起。十点之后地动山摇也甭想找到她。
“我明天过生日,他会陪我。”明荔弯唇:“如果八点饭局没有结束,我会提前离开。”
这个“他”是谁,就不用提了。
郑鸣语塞。
忍了又忍,才没口吐芬芳。
否则他一定要摇醒明荔——
这世上男人是死光了吗?非要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他对你有几分上心,你看不出吗?
可惜满腹吐槽也只能烂在肚子里,最后化作一句:“晚上六点,我去接你。”
为了赶在日出拍摄,明荔几乎彻夜未眠。回家便陷入柔软的大床。
她盯着和宋成睿的聊天框。
消息往上划。
他总是很忙。
忙到没有时间和她聊天,没有时间过来看她。
就在这时,闺蜜宁茹的语音通话打过来:“你看到热搜了吗?”
“嗯?”
宁茹就差掐人中了,“祖宗,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你自己看看吧!”
话毕,她将微博词条发给了明荔。
#新晋小花明妍片场惊马,绯闻男友宋成睿亲临现场探望
博文中有几张模糊的照片。
画面上,年轻男人西装革履,眉目清冷疏离。
他正轻揉白裙女孩的头顶,似拥抱似安慰。
女孩脸色雪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神态。
男人是宋成睿,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明荔同父异母的妹妹,明妍。
与她不同,宋成睿看着明妍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热评第一:[啊啊啊所以冰川也会为爱融化吗!]
明荔盯着手机上的画面,久久没有说话。
“这是第几次被拍了?”宁茹冷笑:“他们怎么不上天呢?你干脆挪位成全这对狗男女吧!”
早年,两家老爷子关系好得如胶似漆,敲定了这纸婚约。按照辈分,婚约落在了明荔和宋成睿身上。
但明荔自小养在宜城,中途不过接回来一次,便差点溺死在宋家的泳池,之后久久缠绵病榻,被大发雷霆的时老重新接回宜城。
可每逢假期,明荔仍会回京,深居简出。
作为闺蜜,宁茹太清楚明荔是为了谁。平常骄纵跋扈的大小姐,安静地追随着宋成睿,许多许多年。
明荔阖上眼睛,纤白手指挡住脸。她知道宁茹没有恶意,只是狼狈和难堪仍将她席卷,逞强道:“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
“你早就不欠他了!”宁茹抬高声音:“你为他做的哪一件事不够偿还?”
那年宋成睿在泳池,救了溺水的明荔。她眼睁睁看着少女为了这个恩情,一次次无条件付出。
明荔腰间至今还有一道疤,是十四岁时,宋成睿马术课出意外,她救他时留下的伤。
她时常会手脚冰凉。是十六岁出游遇大雪封山,宋成睿高烧,她用外衣替他避寒,自此落下病根。
更别说宋氏现在内斗得厉害,宋成睿的位置坐不安稳,明荔明家大小姐的身份便给了他太多的便利。
说起内斗,宁茹想起什么般道:“宋成睿他小叔,宋瑾砚回来了。你之前还见过他几次吧?”
“宋瑾砚在港城三年,完成了润程一期,另只手还空出来掌管宋氏旗下的君瑞,来势汹汹的。”
“宋瑾砚背景可不输宋成睿,他妈蒋曼就是个人物,港城蒋氏三房独女,只身赴京嫁给大她二十岁的宋建业。宋成睿比起宋瑾砚,手腕嫩太多了…”
像是有人突然打开尘封的记忆,明荔眼睫一动。
她眼前浮现一张清隽俊逸的脸,袖口扣到劲瘦小臂,隐有青色脉络延伸。
这双手曾替她轻拂去膝盖的泥土,头顶的尘埃。
也曾握笔替她诉写少女心事。
在宋成睿让她注意身份,和宋瑾砚保持距离以后——
便有多久没见了?
他一定不会再理她这个小白眼狼了。
明荔的心情突然低落到了极致,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打断滔滔不绝的宁茹:“茹茹,我有点累,想睡觉了。”
宁茹一顿,没再惊扰,她轻声道:“夭夭,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我只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