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米酎,顾名思义,用祭米酿造的高度白酒,里面还添加了五茄皮、干姜等调料,味道十分特别——此时人们不光喜欢往茶里面加各种东西,酒也一样。
“明岁起,你便有五十亩禄田了,五月麦收之后,屯丁们会将收获的小麦送来。”邵勋说道:“家中该备石磨了,驴骡驽马,最好养个一二匹。”
“谢陈侯赏赐。大恩大德,粉身难报。”赵槐闻言,立刻起身行礼,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在河上拉纤之时,一日下来,所获无几,养家都很困难。而且,纤夫往往满身伤病,还不长寿,那日子真的难以言说。
加入银枪军之后,生活渐渐有了起色。
在云中坞生活的那段时日,固然清苦,但一家人却已可吃饱肚子。
迁居至梁县后,不但得了这个小宅子,他还由什长升任队主,每年可领36斛粮、10匹绢、5斤绵,外加五十亩禄田的收入。
如果打赢了仗,则可分战利品——陈侯在这方面从不吝啬。
赵槐的生活,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洛阳有人奇怪为何银枪军士气如此高昂,且敢打敢拼,这就是原因。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恨。赵槐是邵勋建立的军政集团的受益者,他有自发维护这个集团的冲动,士兵们知道为何而战,战斗力就已经不一般了。
这样的军队,别人拉不走!
邵勋不是很喜欢吃茶粥,因为里面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香料、药材,味道十分感人。
但这会在赵槐家里,他吃得面不改色,连连称赞,让赵槐喜上眉梢。
吃完之后,他不再打扰,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拉住唐剑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亲兵杨勤牵着一匹马进了院子,道:“赵队主,此乃陈侯赏赐的马匹,请收下。”
赵槐惊喜交加,连声感谢。
其他人也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赵槐,就在你家吃喝了一顿,便以马相赠,太赚了。
邵勋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广成泽内的鲜卑马“老龄化”非常严重,有些马完全不适合骑乘了,但可以帮农家干活,正适合拿来做赏赐。
离开赵槐家后,邵勋又去了村东头一位名叫任纳的战殁士卒家。
任纳父母皆已不在,唯留下妻子儿女三人,家中另有弟妹各一。
当邵勋等人抵达时,一大家子战战兢兢地跪拜于地。
邵勋一一将他们扶起,道:“任纳是老卒了,战阵之上非常勇猛,多有斩获。尔等无需跪。”
几人起身后,拘谨地站在一旁。
邵勋在院内随便转了转,然后又看了看屋内的家什,厨房内的饭食。
“今年的抚恤领到了吗?”他看向那位三十许的妇人,问道。
“领到了。”妇人轻声回道。
“领到了多少?”
“十二斛麦、五斛粟、三斛豆子。”
“带我去看看。”
妇人点了点头,转身带路,却一个趔趄,实在是太紧张了。
待来到西屋粮囤内后,邵勋仔细看了看。
粮囤基本空了,就剩一点底。
墙角摆着的几个麻袋内还有粮食,应该是年前送来的抚恤了——抚恤分两次发放,夏收完毕后秋天发第一批,秋收完毕后年前发第二批。
“今年秋播了吗?”邵勋问道。
“种了一点。”妇人答道。
邵勋皱了皱眉,看样子没种多少。
其实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家里就一个妇人,外加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任纳的弟弟妹妹年岁也不大,干不了种地这种重体力活。
“没有族人吗?”邵勋问道。
“妾家本在成皋,应募后先搬去了檀山坞,再来梁县,没有族人。”妇人回道。
邵勋看了眼唐剑。
唐剑会意,离开了。
不一会儿,几名亲兵搬来了几袋小麦,七八斛总是有的。
放下之后,又拿了几件铁质农具放在墙角——这家就没一件像样的农具。
邵勋看着妇人以及她身后的少男少女们,温言道:“任纳为我杀敌,我不能亏待了他的家人。这些粮食、农具收下吧。院子里还拴着一匹驽马,在广成泽那边练过了,能凑合耕地,一并赏给你们了。”
妇人听完,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已溢了出来。
众皆恻然。
邵勋叹了口气,又让人取了两匹绢放在外间案几上,道:“好生过日子吧,熬过这几年,待孩儿们长大,就有奔头了。”
“夫君没有白死……”妇人泣道:“自古未有君侯如此善待士卒者。”
“我的兵,不能流血又流泪。”邵勋说道:“日子会好起来的。”
说完,离开了这户人家。
接下来数日,他又在梁、郏城、襄城三县巡视,随机拜访了数十户银枪军家属,一一送上礼品,并帮他们解决了一些实际困难。
直到除夕夜才风尘仆仆地返回了绿柳园,与家人一起团聚。
过完正月十五后,他还会拜访牙门军士卒家人,他们主要分布在梁、阳翟、阳城、父城等县,都是最近一两年内陆续搬迁过来的。
忙完这些事后,就要准备东行了。